“姜皎,你要出门吗?”
姜听荷见了姜皎,当即两眼放光,紧着迎上前一步,亲亲热热地道:
“要去什么地方?我正好闲来无事,可以陪你一起。”
“不了,去买菜而已。”
姜皎摇摇头,神情虽和平常一般无二,但胖子这些熟人却能看得出来,她对姜听荷并不怎么欢迎。
“买菜吗?”
听到要去市场那等肮脏之地,姜听荷迟疑了下,悄悄看了眼裙摆,她今日特地打扮的素净了些,仅穿了件浅荷叶色的斗篷,也未曾佩戴什么首饰。
但她心里清楚,斗篷末端用银丝线绣了一圈的云纹,乍一看瞧不出端倪,只有走动起来,才能隐隐察觉到其中的精妙之处。
这要是在市场里面走一圈,染上了污泥脏水,莫说失了灵动,怕不是要弄得狼狈不堪。
眼见着姜皎要离开,姜听荷来不及多想,连忙跟了上去,走在她的身侧,轻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试探:
“姜皎,我上次来和你说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什么事?”
“就是陪我去京城外祈福啊。”姜听荷见姜皎根本没往心里去,难免有些急,“你难道忘了吗?”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好像已经回答过你了。”姜皎摇摇头,仍是拒绝:“你既然有银子,大可以另请高明,我没空闲陪你。”
“何必这么干脆呢?”
实在不甘心,姜听荷仍追在姜皎身后,自顾自地劝道:
“跟我走一趟,除了关门一天外,也不会失了你什么。而且我说过了,价钱随你开,不管你是狮子大张口也好,还是给我个友情价,我这边都受着。这条件难道还不够好吗?”
她已经把价码提到了极致。
可奇怪的是,姜皎竟仍然不为所动。
仿从前那个爱财如命的主儿,和她根本不熟。
无视掉耳畔姜听荷喋喋不休的念叨,姜皎加快了脚步,和胖子沿途走走看看,遇见经常去的铺子,也会进去看两眼。
姜听荷最近过的太娇贵,没走多大一会儿,便是腿软腰痛,咬着牙勉强追在他们身后,心里却是越发的不忿。
姜皎能如此嚣张,不就是仗着运气好,结识了几个厉害朋友,才能给她摆脸色。
若没有楚赢霜降的话,区区一个店老板的她,甚至不值得姜听荷多投去半点眼神。
可恨归恨,姜听荷面上依旧要做出恭顺的姿态,在姜皎手里的提篮装满时,她十分有眼色的抢过去,还附上一个讨好的笑。
“姑娘,你人原来这么好啊。”
胖子斜过去一眼,看她既然这么热情,干脆把自己的提篮也递过去,笑嘻嘻地说:
“我是小老板的朋友,你应该也愿意帮我拎一会儿吧?我这身体实在是不好,只是看着壮一点,实际上都是虚胖。”
一个大男人,拎了点牛骨头萝卜豆腐的,就挨不住了?
定是故意给她找麻烦的。
姜听荷几乎要把一口牙生生咬碎,奈何碍于姜皎在场,即使心里面堆了再多的气,她也只能堆起一个勉强的笑意,干巴巴地道:
“自然,你是姜皎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能帮你的帮,我..我很是高兴。”
“你人真是太好了!”
胖子给她发了一张好人卡,乐颠颠地跑到姜皎身边,和她嘀咕了两句,然后顺手把刚刚买来的梅花,插进了姜听荷拎着的提篮。
可这仍然没完。
没一会功夫,姜听荷双手酸痛到几乎失了知觉,拎着两个满当当的提篮,她终于意识到,胖子是在故意折磨她的。
类似土豆红薯的食材,根本没必要买上两三斤,强行塞进提篮的缝隙。姜听荷甚至怀疑,要不是太明显的话,他甚至会从房檐底掰下几个冰溜子,放在提篮里慢慢融化。
直到回了逐月楼,姜听荷可算有了歇气的功夫。
一口茶水送到嘴边,没等喝上一口,胖子再次鬼鬼祟祟地出现,提尖了嗓音喊:
“姜姑娘,能不能帮个忙?后院里面有点衣裳要洗,只是霜降姑娘出门买黄豆去了,暂时不在家,所以...”
“要我洗衣裳吗?”
姜听荷瞪大了眼睛,恍惚间怀疑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
拎东西就罢了,她好歹也是姜家的小姐,怎能在这种小地方,屈尊降贵的给人洗衣裳做粗活?
胖子不打算为难她,既然姜听荷一脸的不愿意,他摆摆手,很是贴心地道:
“哎呦姜姑娘,你不愿意直说好了,没有谁会为难你的呀。但是...”
叹了一口气,他装模作样地拭了拭眼角,继续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说话:
“不说了,反正姜小姐没把我们当朋友,我们也不够格跟你称兄道弟的,我现在去和小老板说,让她以后也少出现在你面前,免得拉低了的层次。”
搬出了姜皎,即使姜听荷再怎么不情愿,为了自己的小命,这口气她只能强行吞进肚子里。
把今时受到的屈辱,全部牢牢记在心底,她冷着脸起身,一步步走向了后院。
当看到足足一大盆的衣裳时,姜听荷眼前一黑,险些没直接昏过去。
“你怎么和个太监似的?”
赵逢云走到胖子身边,从他手里抢过一把瓜子,顺着缝隙去看后院,瞄见满身怨气的姜听荷,不由笑了声。
“我方才看盆里,有小弃夏天的衣裳,这你都翻出来了?够折腾人的。”
“没办法。”胖子一耸肩,嚼着瓜子皮,含糊不清地说:“姜听荷这姑娘,得志便猖狂,有求于人时才会换一副楚楚可怜的嘴脸,你猜她要是没事求小老板,现在得是个什么态度?”
“其实这一桩买卖,挺不错的。”
赵逢云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分析道:
“足够把逐月楼扩建的银子,和小弃明年上学堂的费用赚出来了。唯一不好的,是和姜听荷牵扯的有些太深了,她要是有一天倒霉,那些龌龊事翻出来,指不定要咬上小老板一口。”
双手浸泡在冷水里,冻得失去了知觉,姜听荷许久未曾遭过这样的待遇,一口血卡在喉咙,压得眼眶泛红。
总有一天...
她会让姜皎,为此时此刻的高高在上付出代价!
心里吐出无数咒骂,然当看见姜皎时,姜听荷立刻站起身,故意抬起红肿的一双手,怯怯的问:
“姜皎,活儿我都做完了,你能答应我了吗?”
“什么活儿?”
姜皎一愣,方才一直在厨房处理食材,根本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看到姜听荷的手,和他脚边的木盆,她更加茫然,问:
“你这是...在洗衣服?”
为何会有人跑到逐月楼,刻意洗上一盆衣服,用的还是冷水。
姜皎满心不解,却被姜听荷当成在故意装傻,当即沉了三分面容,寒声道:
“不是你让那胖子,给我找事情做的吗?我的手疼的要命,是想着能帮你分忧,才去做这些的,你为何要装傻?不想帮我的话,大可以直接说好了!”
“我什么时候让你...”
姜皎压了压额角,及时反映过来,是胖子在整姜听荷。她没再继续多说,只道:
“是我让他会错意了,你要是没其他事,可以先离开。”
“那跟我去城外祈福的事?”姜听荷盯着姜皎的脸色,不等她开口,急忙补充了一句:“姜皎,不单单是银子,你帮了我这一次,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定会还的!”
许是心里面清楚,她的人情毫无价值,姜听荷抿了抿唇,这次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追加一句:
“另外,我可以把姜家名下所有的房产商铺的名单,全部整理好了,送给你过目。”
姜皎这才提起些兴趣,问:
“你能拿到?”
“能,我有办法。”
姜听荷重重一点头,不愿讲的太多,含糊了一句后,说道:
“最近姜家生意不如往常,爹正在着手,准备把几家铺子卖出去,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趁机赚上一笔也说不定。”
虽对经商一道,姜皎并不擅长,但能有机会从姜福来身上撕下一口肉,让他心痛上一段时日,她自然乐意至极。
思虑片刻,姜皎下了定论。
“一千两,我会带着霜降,跟你一起去城外祈福。”
“你竟真问我要一千两?!”姜听荷做好了心理准备,不代表她会轻而易举的,接受姜皎提出的条件,装出一副为难的神色,她皱着眉头道:“你知道要拿到姜家财产的名单,有多不容易?我已经花费了很多代价,现在还要再出一千两,你当我是聚宝盆吗?”
“拿不出来就算了。”
懒得和姜听荷讨价还价,姜皎干脆道:
“你我都清楚,不管我问你要多少银子,都不是真正掏你的腰包。”
把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儿挑开,扯到明面上去谈,这是在不是姜听荷的风格,她沉默了半晌,嘴里忽吐出一声嗤笑。
“姜皎,有时候人聪明过了头,还真怪讨厌的。”
话锋一转,她拢了拢袖子,说:
“但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