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逢云看男人的态度笃定的很,丝毫不担心黑狗会选择姜皎,甚至还主动后退了两步,抬起一条手臂,随意挥了两下,拖长了语调懒散道:
“赶紧过来,在这待了两天,就忘了原主了吗?”
黑狗没有动,一双眼在他和姜皎身上不停徘徊,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它似乎明白了什么,喉咙里滚出一声声悲戚的呜咽。
它正左右为难之际,男人久久没能等到黑狗追来,面子挂不住,脸色立刻沉了个彻底,喝道:
“你个畜生东西,磨蹭什么呢?滚过来!”
黑狗更加焦躁,吠叫声仿若哀鸣,但当男人再次凶狠地催促时,它垂下脑袋,终于做出了决定。
注视着黑狗一步步走向了男人,姜弃睁大了眼睛,下意识说:
“黑狗,你要走吗?”
黑狗脚步一顿,耳朵耷拉着,回头看了姜弃一眼,然后继续走向了男人,蹲在了他的脚边。
余光扫见姜弃无措的神情,赵逢云叹了口气,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
“小弃,黑狗它...本来就有主人,再说以后也有机会再见的,无需...无需太难过。”
他一番话,说的极为艰涩。
莫说是姜弃,连赵逢云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
男人绝非什么善茬,找到了黑狗,自不会再让它跑出来,即使姜皎主动上门,估计也要受到好多刁难。
赵逢云想要找补两句,把脑袋里的书籍翻烂,也没能寻见合适的言辞,反倒是姜弃,在短暂的怔忪过后,忽然道出一句:
“我明白。”
他黑葡萄一样的眼,遥遥望着黑狗,孩童稚嫩的面容上,浮起一抹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姐姐说过,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它应该一直都想回到主人身边,现在如愿以偿了,这是好事。”
难得被个小娃娃说的哑口无言,赵逢云愣了下,干巴巴地道:
“是...等之后有空,我带你去看它。”
“我不去。”姜弃摇了摇头,垂下眼不再看黑狗,双脚慢慢向后退,他抿紧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我很高兴黑狗能回家,但是它让姐姐难过了,所以我不会去看它。”
转身跑向后院,他只留下一句:
“我们已经不再是朋友了!”
赵逢云睁大眼,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在姜弃心里,没有任何存在,会来的比姜皎更重要。
黑狗回家,他纵使不舍得,也愿意放手祝福。
但以姜弃对姜皎的了解,自然察觉得到,黑狗选择了男人一事,对于姜皎而言,并非如同她表面上做到的毫无波澜。
赵逢云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没急着去追姜弃,留下原地喃喃感慨道:
“现在的孩子,未免也太早熟了些。
“看到了吧?!”
男人大喜过望,嘴角几乎要到耳根,鞋尖踢了两下黑狗的肚子,炫耀道:
“我养大的狗,怎么可能会选你?非要自讨苦吃不是?少废话了,赶紧把偷狗的事,给我解决一下!”
先是黑狗选择离开,又来听到男人得意洋洋的嗓音,赵逢云头疼的厉害,心里更是烦的紧,第一次生出了少讲些废话,让霜降动手,把他先一脚踹出去的心思。
可想归想,霜降哪里会看他的眼色,她一直守在姜皎身侧,沉默如尊石狮子。
姜皎闭了闭眼,再次看向男人时,眸底已是一片沉凝,她问:
“你想如何?”
“我呢,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毕竟为一条狗,上到官府那里去,实在是不好,而且...”男人眼珠乱转,在大堂里绕了一圈,笑嘻嘻地说:“也会影响你这做生意吧?”
“少废话了,你说想如何?”
“我要的也不多,就...”
男人喉结一滚,暗地里斟酌过数字,想着姜皎的店看起来破破烂烂的,又开在花街这等穷酸地界,八成是掏不出多少银子。
可赵逢云的穿着打扮,分明是个富贵公子哥的相,纵使她掏不出银钱,相信他在一旁,自不会错过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定然愿意掏腰包解困。
心里转过无数念头,男子伸出手,大声道:
“三...不,五十两!给我五十两银子,你偷狗的事情,我当没发生过,饶了你这次。”
“行。”
姜皎应的十分痛快,直接让霜降回房取银子。
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送到了男人面前,晃的他两眼生疼,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要是五十两,是给了姜皎讨价还价的空间。
男人原本琢磨,以黑狗一条烂畜生当做要挟,能帮他要来十来两银子喝酒,已经算的上好大一笔意外之财了。
全然没料到的是,姜皎竟二话不说,拿出了五十两银子。
用力吞下一口唾沫,男人全身颤抖,眼里迸发出狂喜的光,紧忙伸出手去,想要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并非是白日做梦出现了幻觉。
在他哆哆嗦嗦的手掌,距离银子仅剩下一寸时,霜降忽然有了动手。
将银子一裹,她站到姜皎身侧,冷眼瞥过男人后,再无任何动作。
“给我!”
男人急了,下意识要夺。
姜皎先一步拦了路,盯着男人因激动而发红的面容,面无表情道:
“签协议。”
“什么?”
“协议里写上,你回去之后,会好好照顾黑狗。若是它出了什么事,这五十两银子,我让你有命拿,没命花。”
分明是平平淡淡的口吻,但听着姜皎的话,男人竟莫名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可白花花的银两,不停在眼前飞舞,他只恨不得立刻揣在怀里,拿出好生痛快一番,顾不得多想,男人十分干脆地点了头,连声道?
“签签签!我这就签,你快点把银子给我!”
他此时既兴奋,又有些后悔。
早知道姜皎大方,不如方才再多要一些银子的好。
转念意识到她在意黑狗,男人舔了舔嘴唇,脑袋里浮出无数的念头。
都不急。
先把五十两,拿到手再说。
赵逢云立了字据,眼睁睁看着男人签字画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