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沉闷的重击砸破夜幕,刺的站在树梢的鸟儿,闹出一阵乱叫。
门房打着哈欠推开大门,被清早的冷风激出个寒颤,下意识抓紧了衣襟,他眯起困顿的眼,粗声粗气地问:
“谁啊?大清早的闹腾个没完,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怎么闹腾了?”
坐在陈府大门口的矮胖男人转过脑袋,顶着一张通红的面容,酒气打他身上散开,熏的门房一个踉跄,险些没跌回府里。
“哪来的醉汉?胆子还不小,闹到承议郎大人府门,你怕不是日子过的太好,忘记什么叫尊卑了吧?”
门口捂住口鼻,生怕醉汉呕脏地面,正欲让侍卫前来赶人,醉汉左右张望一圈后,慢慢站起身,开始扯着嗓子吼:
“我是来找我家婆娘的,赶紧把那个贱妇女人出来...竟然背着我跑来过好日子,真是最毒妇人心,看我怎么收拾她!”
哪里能听不懂醉汉的话,门房满面不耐,全把他嘴里讲出的言辞,当做是酒后的胡言乱语。
被打扰了好眠,门房心里憋着一股气,趁着附近没几个人,上前一脚踹中醉汉的背。
“给我滚!再在这里胡言乱语,看我不拔了你的舌头!”
醉汉吃了痛,当即哀嚎一声,嘴角留下一条涎水,他张开双臂躺下,边放赖打滚,边大声喊叫:
“青莲!青莲!你个贱人死到哪里去了?看我在这里挨揍,你一个人吃香喝辣看热闹是不是?给我滚出来!不然我现在就去官府,把你们通通告上去!”
“青莲?”
门房一惊,身为陈府中人,他知晓姨娘的名讳,可这醉汉又是从何处认识的青莲?
莫不成...
不敢继续深想,门房做贼一样到处扫视一圈,此时路上稀稀拉拉已出现几道人影,察觉到陈均门口的动静,皆投来好奇的目光。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是承议郎府,承议郎心善,愿意给你点施舍,却也不是你这等地痞能闹事之处!”
门房提高嗓音,遮掩般的高嚷出一句后,连忙叫来了侍卫,让他把醉汉扔到一边无人的巷角去,且暂且看守着。
给了醉汉暂时的安置后,门房匆匆回了府,想去将发生的事禀告给陈均。
可没等见到陈均,府里竟又起了其他事,方月奴肚子忽然闹了反应,半点东西吃不下,难受的厉害。
靠着陈均亲自伺候,她勉强用下一碗粥,之后又彼此情深意浓的说了好些话,到了不得不上朝的时辰,才恋恋不舍地撒手。
门房等了许久,好不容易见到了半边身影,没等他开口禀告,陈均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径自大步赶去上朝。
实在没有了主意,门房忧心忡忡地回到大门口,却看见侍卫悠闲地蹲在不远处,正在盯着路边的年轻姑娘乱瞧。
“人呢?!”
门房被吓了一跳,冲到侍卫身边,想要再次追问时,被他一个不耐的眼神阻住。
“这么大声做什么?醉鬼当然是跑了,他差点没吐到我身上,一身的臭味,恶心死了。”
侍卫摆了摆手,余光瞥过衣摆处的湿痕,面上顿时浮起一抹嫌恶之色,再次嘀嘀咕咕地说:
“你留着一个醉鬼做什么?难道是你什么亲戚不成?”
被斥的面色发青,门房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卡在了牙关,最后恨恨留下一句:
“你就希望他不要再回来吧,若不然的话...”
门房心惊胆战地过了半日,生怕醉汉再次出现,然许久不曾见到熟悉的人影,又遥遥看到一顶熟悉的轿子,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可算松了一口气,门房看轿子接近,连忙小跑要迎上前。
“老爷...”
“求求青天老爷子,给我一个公道吧!”
一道扯着嗓子的嘶吼打断了门房的声音,醉汉不知从何处出现,踉踉跄跄地扑在轿子前,他跌坐在地,一手拍着地面,一手装模作样地抹起了眼泪。
此时将近正午,附近来往行人比平常多了好些。
被醉汉的叫喊声吸引,人们纷纷停下脚步,向他投去惊疑不定的目光。
轿子被迫停下原地,侍卫想要上前将醉汉喝退,但陈均掀开轿帘看了一眼,见周围百姓众多,当即改了主意。
他在京城的名声,在谢婉几次三番的作弄下,已经几乎要沦为笑柄,就连同僚上司都几次提起过。
此时若是再当街驱赶百姓,不定会再传出什么难听的留言。
而若是利用好机会,怕也能做出许多。
心思转动间,陈均阻了侍卫,亲自走下马车,他来到醉汉身前,故意放慢动作,俯身搀起了他。
嗅着浓重的酒臭味,陈均心底一片厌恶,面上仍做出一副关切担忧的姿态,柔声问:
“何人在此处伸冤?本官乃当今承议郎,你若是有冤屈在,本官定会帮你。”
“承议郎?”
醉汉缓缓抬起头,朦胧的双眼紧盯着陈均的脸,像是要看清楚他的模样似的,半晌过后,他痴笑一声,道:
“大人,和我定个亲的臭婆娘,跟京城里的男人跑了,肚子里面还揣着我的种,你说管不管?”
“哦?”
一听到是些家长里短,陈均原本尚存的三分担忧,顿时散了大半,做出一副愠怒的神情,他分出大半的精力留意周围百姓的神情,义愤填膺地道:
“世间竟有如此薄情寡义的女子,身为父母官,本官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那就多谢大人了。”
醉汉嘴巴咧的更开,晃晃悠悠地挣脱陈均的手臂,他慢慢向后退了两步,道:
“我那个婆娘,心思多的很,一心要过好日子,为了能嫁给有钱人家,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
陈均听着他的话,再留意到人群起的躁动,似都在为醉汉抱不平,他想着要立刻把为民请命的义举散开,口里则问:
“你那婆娘,是谁?在什么地方?”
“不急,我得先感谢大人。”
醉汉忽然收敛了笑,紧盯着陈均,一字一顿地道:
“你还是承议郎呢,却愿意给我养儿子,我替我们祖宗十八代,一起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