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脸上的笑陡然僵住,神情亦有几分不自在,但很快他恢复了满面的真挚,正色道
“当然了,难道妹妹还不相信我吗?我和姜豪大夫人他们,可不是一路人。”
“既然二哥如此说,我就能放心了。”
姜皎捂住心口,望向姜贵的眼神当中,尽是感恩戴德。
但他反而有几分不自在,正准备转移话题的功夫,马车缓缓停下,小厮提高了嗓子,嚷道:
“少爷,到了。”
姜贵悄然松了口气,担心被姜皎看出端倪,他率先下了车,之后亲自为她撩起车帘。
“妹妹,慢一些,小心摔到。”
“多谢二哥关心了。”
姜皎眸里的感激更浓,提起裙摆下了马车,立刻有姜家的下人快跑来迎。
他们见了姜皎,神情皆有几分古怪。
毕竟她在离开时,闹得动静实在不少,不仅王氏姜盛茹,甚至连姜福来,在她面前都没讨到什么便宜。
把姜家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的情况下,姜皎竟还能回来,且是被姜家二少爷,恭敬客气的用轿子,给三请六顾地接回来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用个什么态度,对待姜皎的好。
姜贵见状,当即瞪大了眼睛,冷声训道:
“一个个的,都没长眼睛吗?看不见七小姐在这里,全愣着做什么?!”
挨了一顿怒斥,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再不敢对姜皎怠慢,低声下气地喊了一声:
“见过七小姐。”
他们此时的态度,和从前见到姜皎时,可谓一个天一个地,连眼角眉梢间,都带上了几分讨好。
姜皎也不在意,和楚赢一起迈进了姜家的大门。
比起处处透露着残旧的花街,姜家在进门的瞬间,便能让人感到一阵扑面而来的逼人富贵。
她仅无意一瞥,见婢女抱着的花盆,镶了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白玉,白玉周围的花样,亦是巧夺天工,绝非市面上常见的雕刻。
偏偏来来往往的人对此,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分明过着超过京城绝大多数百姓的奢华日子,然曾经姜弃在姜家时,是连一口饱饭,都难以每顿吃上的。
“倒是讽刺。”
楚赢低沉的嗓音入耳,惊醒了姜皎,她下意识偏头去看,竟是见了他眉毛微皱,笑意尽敛的模样。
他似乎...
不大高兴?
姜皎心中踟蹰,脚步无意识放慢了些,趁着姜贵没留意的功夫,悄声问了句:
“怎么了?”
楚赢不曾想,他的情绪变动,竟一直被姜皎留意着。
心口泛起一阵热意,他薄唇微扬,桃花眼定定注视着姜皎,嗓音越发柔缓:
“没什么,只是想到和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亲眼见证了姜家的富贵,他不免记起第一次见到姜皎时,她单薄瘦弱,衣衫简陋,整个人仿一阵风吹过,会被立刻卷走似的。
但踏进姜家后,楚赢见得这座府门的下人,一个个衣着得体,比那时候的姜皎姜弃,更要来的康健的多。
他思索之间,并未注意到姜皎抿紧唇,指甲压进掌心,神情间颇有几分不自在。
若非楚赢提前,她几乎要忘记,之前曾收过一块他送的玉。
那时姜皎顾着开面摊,奈何手头没有银钱,她将玉拿去典当,才开起了面摊。
得寻个机会,把玉赎回来才行。
姜皎定了念头,再抬起眸时,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
和姜贵一起进了正厅,姜福来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手里端着一杯茶,分明听见了动静,他依旧眼也没抬。
王氏和姜盛茹立在一旁,见姜贵竟真的待会了姜皎,她们面上的神情,皆有几分古怪。
似喜似怒,然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怨毒。
终于让她们等到这一天了。
纵使姜皎能耐,有本事离开姜家后,依旧能活的好好。但她在外面使的诡计陷阱,现在回了姜家,进了她们的地盘,可半点不当用了。
在王氏姜盛茹的手底下,姜皎只有跪在她们面前,摇尾乞怜的份儿。
“还知道回来啊。”
王氏率先开口,冷眼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儿,提高了嗓音,故意扯着怪调道:
“我看你在外面过的痛快,心里长了草,再舍不得回来了呢!”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成日里跟男子厮混在一起,你自己不要名声,可千万莫要连累了我们。”
姜盛茹连忙跟着帮腔,还不忘用眼神暗示,角落里的姜听荷,也跟着出言讥讽姜皎。
奈何姜听荷见了楚赢也在,一颗心早乱了个彻底,哪里愿意在他面前,展出刻薄的一面。
她暗中权衡,最后干脆当做没注意到姜盛茹的吩咐,低垂着脑袋,喏诺地缩在角落里。
“废物东西。”
姜盛茹啐了一口,准备晚些在教训姜听荷,眼前还是让姜皎,为之前的狂妄,付出点代价潜行。
“姜皎,身为女子,还是要检点些,莫要既勾搭着靖哥哥,又在身边养了个小白脸。这若是传出去,不定以为我们姜家是个什么地方呢。”
在姜盛茹满心期许的,准备欣赏下姜皎难堪的神情,她却是笑了。
“你以为你们姜家,是个什么好地方吗?”
姜皎背负双手,主动上前几步,没有婢女奉茶添水,她自顾自地倒了两杯,道:
“有个荤素不忌,喜爱对男子下手的嫡亲兄长,你这个姜家大小姐,姜豪的亲妹妹,难道还能剩下多少好名声吗?”
姜盛茹被惊在原地,王氏更是瞪大了眼睛,尖声惊叫道:
“闭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
没等王氏嚷完,姜皎送了一杯茶给楚赢,之后双手捧了茶杯,自顾自地抿下一口。
“姜盛茹,你动动脑子想一想,日后想娶你的人家,难道不会介意,会有个闻名京城的大舅哥?尤其还是高门大户。”
随着她冰冷的嗓音入耳,姜盛茹的面色也随之变得愈发难看。
但还没有完。
姜皎低低一笑,视线落向姜福来,和他四目相对的同时,再次开了口:
“可怜我的好姐姐,姜家的千金嫡小姐,只能嫁进从未看得起过的贩夫走卒家里,当个平平无奇的粗野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