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一愣,连覆在膝盖上,轻轻揉着痛楚的手掌,也跟着随之顿了顿。
眼前有道俊美的影子一闪而过,她垂下眼,轻声道:
“是..楚赢?”
谢婉含笑点头,身体提不起力气,她只能半倚靠着姜皎,嗓音轻缓之中,隐隐透出几分艳羡。
“你家里那位,很担心你,请了段公子到我那里去,让我过来走一趟。”
姜皎垂下眼,同她道了谢:
“多谢你了。”
“没什么好谢我,你之前帮了我,我能还你一次,心里能安生些。”
嗓音一顿,谢婉不知想起了什么,竟是忍不住笑了。
捏了捏姜皎柔软的腕,她再次道:
“我之前还怀疑过他,留下你身边,是否有其他的目的,但现在看来,确实是我多心了。他对你,属实是真心实意的很,倒是让我都有些惊讶了。”
“真心实意?”
这四个字,在姜皎唇齿间辗转过,莫名有了些微妙的怪异感。
似乎某些从未被注意过的东西,正在试图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
“你家的跑堂,应是很早就发现了我的身份,我觉得他...似有几分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谢婉身体尚未康复,深想下去只会更加不适,再加上知晓了楚赢对姜皎的心意,并不是假装,她也懒得继续追根究底,去查探他的身份。
“楚赢他...”
姜皎一句话过半,没再讲下去,眸里有茫然一闪而过。
从和楚赢相识,到之后受了他诸多帮衬,再至他留在逐月楼,似乎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在身边,找到他的身影。
甚至渐渐的,姜皎习惯了楚赢的存在。
“小老板,你不是笨人,应早就猜出来了,不管是你的跑堂,还是我,都和皇家朝堂扯不开关系。”
谢婉暗叹一声,双眼望向棚顶,却是目光涣散,不知想到了何处。
“我不想做恶人,但是小老板,若你有一天,真的动了心意,想要和他在一起的话...”
本不愿让姜皎想太多,可有些话,谢婉担心自己不说,无人再能告诉她。
“你要先知道,当你选择同他一起的话,你将可能不再是,今时今日的逐月楼老板了。你进入他的后宅,当个只能见到四方天的妇人,同其他女子一起,靠着各种法子,来争夺夫君的宠爱。”
谢婉闭上眼,眉心起了褶痕,又很快散开。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是我想的悲观,莫要影响了你。”
姜皎摇了摇头,知谢婉是好心,但她心口还是莫名起了一阵烦闷,沉默了半晌后,才轻声解释了一句:
“我和楚赢,并非你想的那样。”
这一次,倒是换成谢婉愣住。
似没想到楚赢为了姜皎,愿意留下逐月楼,当个小小的跑堂,她却半点不知他的心意。
但这毕竟是姜皎和楚赢间的事,谢婉不打算左右她的决定,甚至有些后悔,在此番多了话。
她深知王公贵族家的龌龊,姜皎自有本事,又有心气,若真被困在其中,才当真可惜。
“我是放弃了前辈子所得的全部荣华,才换来的今天。”
谢婉思虑片刻,再次道:
“小老板,不管你下任何决定,都要好生想一想,莫要让自己后悔。”
姜皎轻敲着膝盖,感受到丝丝缕缕的痛意,才如乍然初醒般,挪开了手掌。
“你后悔了吗?”
“没有。”谢婉应的毫不犹豫,神情更是在这一刻,变得柔软了不少,“为了他,我觉得值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马车进了花街。
负责赶车的王哥磨蹭了一会儿,眼见到逐月楼的影子,知道再拖延不下去,他清了清嗓子,高声道:
“姜老板,那个..我...”
他生怕楚赢知晓发生了什么,会怪罪他办事不力。
毕竟在前往衙门前,王哥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让姜皎掉一根头发。
结果若非谢婉及时赶到,此时不定会闹出什么结果。
“没事的。”
姜皎了然王哥的意思,在马车停下时,她率先下了车,同他低声道: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我还没谢你。”
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终于能放回到肚子里,王哥咧了咧嘴,却怎都笑不出来。
之前夸了海口,却没能保姜皎平安,反而是她身在公堂,面对着四面八道的恶意时,还不忘担心他得罪了韩知府。
王哥抓乱了头发,生平头一回,感到了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又下不来的憋屈。
姜弃一直蹲在门口,听到了车马动静,他抬起头,见到苦苦盼着的身影,顿时眼睛一亮。
小跑着扑进姜皎的怀里,他笑着问:
“姐姐,公堂之上是什么样?姜家的那些人,是不是被吓坏了?”
膝盖被无意撞到,姜皎微皱了眉,又在被姜弃看到前,恢复了平常冷然的神色。
“没什么特殊,是受了点惊吓。”
她回的简单,姜弃仍很是高兴,牵了姜皎的袖口,轻轻晃了两下,又说:
“我就知道,姜家的那些坏人,一定斗不过姐姐的。”
姜皎摸了摸他的头,唇角也跟着微微扬起。
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她意识到来人的身份,心绪荡起一阵起伏,竟有些不愿抬眼去瞧。
楚赢走上前,先是看了眼躲在最后方,满面心虚的王哥,又瞧过板着脸的胖子,之后他望向姜皎,道:
“回来了。”
“嗯。”
姜皎点点头,不想被楚赢看出有伤,于是随口扯出了个由头,想要先支开他和姜弃。
“谢姑娘来了,可否劳烦你去烧点水,小弃你去我房里,拿个外套来。”
“好的!”
姜弃乖乖点头,向刚踏出马车的谢婉照顾过后,才带着黑狗一起,一路小跑去了后院。
楚赢倒未急着离开,桃花眼定格在姜皎身上,很快察觉到了她不同平常的僵硬。
但她不愿说,他也没有开口去问。
藏下眸底的凌厉,楚赢顺着姜皎的意思,重新回了逐月楼。
没了他在附近,姜皎不由松了口气,问谢婉:
“好些了吗?可要我去找大夫?”
“我早就没事了。”
似无意般,谢婉瞥过逐月楼的大堂,喃喃道:
“只不过,有些人看起来,可不大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