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赢嗓音低哑,被刻意压制住的情绪,在悄然间显露出一丝端倪,却也足够汹涌。
他深邃的双眸紧紧注视着姜皎,向来自持的情绪,竟罕见地出现一丝波澜,竟是连呼吸,也略略急促了些。
可姜皎此时,满心皆是自家弟弟,
“我想…送姜弃去学堂,该是什么时候比较好?他这个年纪,总不好一直留在店里帮忙,去学堂读书,和同龄的孩子相处,无需为任何事烦劳,才是他该做的。”
她迟疑着,又问:
“你觉得如何?”
不曾养过孩子,姜皎更对生活在京城里,其他家的小朋友如何生活,完全是一无所知。
她独自一人难以下定决断。
楚赢怔了怔,姜皎会主动向他寻求建议,可是相当难得的一件事。
这可否代表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不同寻常人?
要比照阿羞胖子等,皆要更加亲近三分。
念头一起,楚赢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他掩饰般地低咳一声,道:
“明年春日,我们送小弃去学堂。”
见他赞同了想法,姜皎抿了抿唇,压住了本想要离口的道谢。
当真怪得很,若换成赵逢云他们,她不管是道谢还是其他言辞,皆可以自然随意的讲出口。
即使稍生疏些的子车靖,她也从没多客气过。
唯独楚赢…
分明是最熟悉的存在,姜皎却觉得有些别扭。
她心头发堵,视线在撞进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后,忙急着挪开,指尖更是无意识地摩挲起了纸面。
楚赢心头微动,难得见到她不同寻常的反应,想要再次开口时,赵逢云端着一碗茶,匆匆跑出了厨房。
“参茶来喽!”
大碗放到姜皎面前,恰好压住了一团墨渍,赵逢云浑然不觉,担心参茶凉了药性不够,连声催促个不停:
“快点趁热喝,这味道虽然不太好闻,但是对身体可是大有益处的。你现在多喝两口,晚上能睡得好一点,省的脸色这么难看,白的没个活人样。”
全完不曾注意到楚赢冰冷的目光,赵逢云顺势在姜皎身边坐下。
看她端起茶碗,似被药味熏了些,眉头微微皱起,许久不曾抿下一口时,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念叨:
“你自己下厨,都吃不下几口东西,比我家院里的猫儿都不如,这样下去身体能好才是怪事。”
胖子本不想出去碍事,奈何他身在厨房,耳朵里尽是赵逢云嘀嘀嘀咕咕的动静,大有一副没完没了的架势。
担心他活不过今晚,胖子硬着头皮蹭到赵逢云身后,在他背上推了两下。
然他好心提醒,不仅没有用处,反而还惹了不满的一眼。
“你做什么?”
赵逢云随口一问,而后又转回头,继续和姜皎念叨:
“小弃呢?以后让他日日盯着你,若是每顿少吃半碗饭,就让他睡院子里,让你这个当姐姐的心疼死。”
姜皎被嚷的心烦,干脆深吸口气,一口喝干了参茶。
舌尖滚过一阵酸苦,红参灵芝的药材味儿,被赵逢云天赋十足的挥发到了极致,惹得她从齿间到喉头,一路麻了个彻底。
“茶煎的很好。”
姜皎低咳一声,捧了楚赢送来的水,连喝了几大口,才勉强缓和一些。
“多谢你的好意,下次不必再辛苦了。”
“不好喝吗?”
赵逢云一愣,颇有几分不解似的,自顾自地道:
“我觉得还行哎,全是按照之前看过的步骤做的,味道应不会差,不然...下次加点蜜糖试试?”
“什么蜜糖?哪有参茶里面,加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胖子听不下去,拽了赵逢云的衣领,想要将他带回厨房,省的在这里胡说八道。
他们还在推搡间。
一阵柔风拂过身体,紧跟着,又有一轻两重,共三阵叩门声响起。
姜皎正要起身,楚赢已先一步过去,打开了店门。
“公子。”
谢婉站在门口,见了楚赢,她先是含笑颔首,而后询问道:
“可是我来得晚,已经关门了?”
这嗓音实在有几分耳熟,姜皎走到楚赢身边,在他袖口微拽了下,而后侧头望向谢婉,客气道:
“谢姑娘。”
“小老板真是说笑了,我哪里还是什么姑娘?”
谢婉被这一声称呼,逗得忍俊不禁,看出店里已打了烊,她缓缓后退,道别的话已到了嘴边。
然在她开口前,姜皎看了眼天色,道:
“应是要下雨了,姑娘可以进来坐一会儿。”
她对于谢婉,究竟多少年岁,又是谁家的夫人或者姑娘,这些外在之类的琐事,全无多少在意。
只侧了身,迎着她进门。
谢婉怔了怔,随着姜皎的视线,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之后余光扫过楚赢,眸底陡然多出一分沉凝。
这相貌极出众的男子,纵使唇角噙着一抹浅笑,乍一眼过去,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然深一追寻,才能察觉到他眸底深藏的冷意。
所有的和煦皆为表象罢了。
“多谢小老板。”
谢婉心念微动,猜着这种危险人物,为何会出现在姜皎身边,她神情不变,慢慢迈过了门槛。
赵逢云被拽进厨房的前一刻,见到了谢婉的面容,不由愣了一刻。
“这位夫人,怎似有几分眼熟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等他深想,人已进了厨房。
但没过多一会儿。
楚赢端着空碗,竟也随之而来。
赵逢云实在寻不见记忆,干脆跟在楚赢身后,同他一起到了后院,询问道:
“楚赢,你可觉得...方才来的那位夫人,好像有几分眼熟,可不管我怎么想,都没有记起她来。”
“她曾经习过武。”
“习武?”胖子一愣,想到谢婉柔弱的模样,顿时满脸不解,“那位夫人瞧起来,像是大门大户出身,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能会习武?”
“她的手指,有茧子。”
楚赢解释了句,然赵逢云却忽生出几分好奇,晃起了手臂,兴致勃勃地问:
“那夫人功夫很厉害吗?比起我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