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师傅头昏眼花，勉强支撑起上半身，视线望向门外，看到一个单薄的影子，却如被吓坏一般。
下意识向后退了退，他面容泛慌，指着黑衣姑娘的面容，哆哆嗦嗦地问：
“你...你这分明是杀人的功夫，你究竟是什么人？！”
寻常人家学点本事，大多为了强身健体，或能到大门大户里谋求一个好差事。
但黑衣姑娘不同。
若较起真来，何师傅在她手底下，怕不是连一炷香的时辰，都撑不过去。
一个寻常女子，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本事？
在何师傅惊恐的瞪视下，黑衣姑娘慢慢抿紧了唇，眼底更是有怒气，在一层层攀升。
她不敢去看姜皎，慢慢迈过门槛，又在见到被撞翻的碗时，蓦然一震。
这碗闻起来喷香的蔬菜汤，黑衣姑娘原准备等下吃的，却没想到一口未尝，先被何师傅彻底浪费掉。
“你竟敢...”
她垂下眼，遮住眸底泛起的寒意，脚步却不停，仍在向何师傅逼近。
何师傅越发惊慌，还想要再次后退，却没注意到身后的姜皎，险些撞到她身上。
脖颈微动，不等他回过头。
黑衣先一步抓住了何师傅的领口，竟是连拖带拽的，硬生生把他赶出了厨房。
但这还没完。
她一一看过子车奕辰，以及他带来的那些护卫，眼神让他们心尖发凉，一双腿失去了控制，主动向后退了半步。
哪能想到，何师傅如此简单的，就被黑衣姑娘制服住，那副轻松随意的架势，简直比对付只畜生还不如。
子车奕辰终于有些紧张，被当成后盾的何师傅，现在站不起来，他没了靠山，结结巴巴地道：
“你...你想做什么？”
黑衣姑娘并未应他的话，松开抓在何师傅领口处的手，踩过他的大腿，在阵阵痛呼声中，走向了子车奕辰。
脚步声不断临近。
吓得那些护卫，竟比子车奕辰，还要更加急着向后窜，连护着他都忘了。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自车家，你要是敢动我的话，你定然...定然走不出大门！”
子车奕辰没了底气，装作凶悍的警告一句，但没留意身后，不小心撞上其他护卫，竟是被绊了个踉跄。
他此时的模样，属实有些狼狈，哪里还像是方才那跋扈嚣张的小少爷。
不论子车奕辰是摔是坏，皆并未惹得黑衣姑娘多少在意，她脚步不停，直接走到他跟前，然后一拳头招呼了上去。
砰！
正中面颊。
即使黑衣姑娘有收敛了力道，但对于子车奕辰这等细皮嫩肉来说，还是眼前一黑，鼻梁更是酸的厉害，竟是险些没掉下眼泪。
她仍没出气，还想要再次打下一拳时，身后忽传来姜皎的声响：
“回来吧。”
黑衣姑娘的手臂悬在半空，周围忽没了声响。
她久久不做应答，好一会儿功夫后，才僵着身体，一步步地同姜皎擦肩而过，重新回了厨房。
外头倒了横七竖八的人，从何师傅到子车奕辰，连带着其他护卫，面上皆有着一抹难散的心有余悸。
姜皎随意看了一眼，没打算同他们说什么。
正要重入厨房。
子车奕辰忽然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道了句：
“你倒是好狠毒的心，当我没看见不成？”
他清楚瞧见，姜皎分明早到了厨房门口，却没有及时拦下黑衣姑娘，反而等着他挨了一拳头后，才慢吞吞地出声阻止。
可这又如何？
姜皎脚步不停，连搭理他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不仅背影很快消失，连带着厨房门，也被关紧。
没能一眼瞧见黑衣姑娘。
她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面，看见了一道无声无息的影子。
如同失了魂儿一般，当姜皎目光落在身上，黑衣姑娘怔了怔，下意识选择避开。
何师傅的那些话，她不知姜皎听到了多少，又是否记挂在了心里面。
她更不敢问。
生怕得了姜皎的厌弃，连好梦都做不下去，只能就此离开她，再不得见。
黑衣姑娘心绪浮动，指尖无意识掐着掌心，奈何生出了老茧，竟是察不出多少的疼。
“没事。”
姜皎忽然开口，将一小碗送到她面前，又道：
“撒了就撒了，再给你盛一碗就是，何必要在意？”
香气扑鼻而来，在黑衣姑娘眼前，散开一片缥缈的雾气，使她视线模糊，竟有些看不清楚了。
未等回神，小碗已被塞进手中，姜皎将散了满地的瓷片收拾了，又紧忙重新回到灶台前，仿再多半点空闲，都匀不出来般。
黑衣姑娘揉了揉眼睛，盯着碗里被重新盛出的蔬菜汤，嘴唇微微翕动，小声道：
“你...”
她似想说什么。
但又不知，该怎么讲的好。
赵师傅的话说的明白，那些打打杀杀的本事，听起来威风了得，落到平常百姓的身边，定然会得一些惶然。
姜皎不可能没听到，为何表现的全然不在意般？
还再次盛了一碗蔬菜汤给她。
“上汤时蔬，用高汤炖煮的蔬菜，既不会太油腻伤了肠胃，也比寻常寡淡的菜，增了些滋味。”
姜皎用一青玉深盏，盛了上汤时蔬，也没做什么特殊装点，准备送去给子车靖。
临出门前，她看了眼黑衣姑娘一眼，问：
“不尝尝？尝完好同我去子车靖那里。”
黑衣姑娘眨了眨眼，许是脑袋昏沉，手边也没有筷子，她竟是端起碗，直接喝了一大口。
难得，吃姜皎做的菜色，她竟没尝出多少滋味，只道了句：
“嗯...”
“人怎么还傻在这里了？”
姜皎叹了口气，本不想和她说起这些，但看黑衣姑娘久久回不过神，脸色又越发白了，只能把话挑明：
“他说的那些话，我并未在意，这世人身上谁没有点秘密？你是真心对待我，我也感谢你，这就足够了。”
没想到她会讲出这番话，黑衣姑娘望了她片刻，眼眶似有些泛红，如呢喃一般，她问：
“他没说错，我的这双手，是真的...真的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