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歌到底还是走了。
带着满身的失魂落魄，如同一道幽魂般，迈着踉跄的步伐，狼狈地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姐...”
姜弃捧起饭碗，嘴里塞了一团香喷喷的蛋炒饭，使得话说不清楚。他梗着脖子吞下后，又立刻喝了口鸡蛋汤。
顺平了气，他抚着肚子，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有些好奇地问：
“狄南哥会原谅她吗？”
“应该会的。”
姜皎答了一句，虽然对于这个话题，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但语气却是笃定不变。
顿让姜弃更加有些好奇。
“为什么呢？”
他托起下颌，一双萝卜似的小短腿晃了两下。
许是有些困倦的缘故，姜弃打了个哈欠，慢慢靠近姜皎，依赖地靠上了她的肩头。
姜皎摸了摸他嫩生生的脸蛋，悄悄放低声响，以一种讲睡前故事般的语气，轻声说着：
“狄南很在乎她。”
“像姐姐在乎我一样吗？”
姜弃拽住姜皎的袖口，手指缠了两圈，又抱住她的手臂，半睁着眼问：
“还是，像段大哥和娇娇姐呢？”
小朋友向来喜欢刨根究底，分明困的要命，还坚持着，想要听到答案才睡。
但这个问题，属实把姜皎难住了。
她对于狄南和莺歌，皆算不得熟悉，同这些琐事，又从没有多感兴趣。
认真思考之时，姜皎并未注意到，一旁楚赢渐渐深邃的目光，他似乎也对她能说出的回答，很是好奇一般。
“应该...”
姜皎抚着姜弃的发，将凌乱的鬓角压平，仿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她道：
“是都有吧。”
姜弃仰起头，在她肩头蹭了蹭，奶声奶气地问：
“都有？”
“情感本身就是很复杂的东西，他们不是亲人，但却有亲人般的感情，也不影响互相喜爱。”
耐心解答了姜弃的疑惑，想着以他这个年纪，八成还听不懂这些话，于是姜皎又道：
“你以后，也会遇见这样的人。”
“我...”
姜弃含糊不清地应下一声，实在抵抗不住困意，他缓缓闭上眼，彻底睡了过去。
姜皎屏住呼吸，本想要将他抱回房间，奈何姜弃最近似长高了些，也壮了点，她双臂用力，竟没能抱的起来他。
身边有一声低笑响起。
楚赢来到姜皎身边，轻而易举地抱起姜弃，然后看了她一眼，道：
“去休息，剩下的我来收拾。”
似他的眸中，盛了些莫测的情绪，叫姜皎看的愣神，但还不等瞧的再清楚些，楚赢已经抱着姜弃离开了大堂。
她跟过去，在楚赢把姜弃放到床上后，给他掖了掖杯子。
烛火悄然摇曳。
晃动的暖光落上姜皎的面颊，衬的她面带柔色，睫羽温和，连眼角那颗泪痣，也随之变得更为鲜红了些。
楚赢默默注视着她，心底竟莫名间，浮起一阵难言的情愫来。
既似焦灼，又仿忐忑。
由于闯进胸膛的感受过于陌生，楚赢深吸了口气，指腹压过额角，离口的嗓音却不由带了几分沙哑。
“小老板当真相信，世上会有某个人，会既如挚爱，也似亲朋般，与你相守一生？”
“我不知道。”
簪子歪倒一寸，黑发散落至鬓角，姜皎随意一挽，回头看向楚赢，虽不解他怎还记着这些话，但还是说：
“能不能遇到，有还是没有，也都无所谓，只要生意好就够了。”
她说的很是认真，顺势盘算起今个的营收，最近生意不错，可以考虑上新菜了。
天头越发冷，是该上些热菜，另外店里还没有甜品，也可以考虑，准备一些较为简单，可以提前制作好的。
而且姜弃和阿羞也都喜欢。
楚赢怔了片刻，目光望向姜皎的眼睛，看出她明晃晃的走神，忍不住笑了。
“姜皎。”
察觉到她有一缕碎发散到颊边，楚赢下意识伸出手，指尖察见一阵软滑，使得意识有瞬间的恍惚。
不过他很快清醒过来，在姜皎疑惑的目光当中，顺势将碎发，拢到了她的耳后，随后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笑问道：
“累了吧？”
“还好。”
姜皎没太留神，只抚了抚被无意擦过的耳垂，好似感到了些许不属于自己的热度，直到现在，也不曾散开。
但她并未继续想下去，再次看了姜弃一眼，姜皎站起身，道：
“不早了，你也回面摊去休息吧。”
楚赢跟在她身后，才离开房间，他脚步忽然一顿，视线扫过姜皎精致的侧脸，道：
“深夜与男子共处一室，未免也太缺少防备心了些。”
“嗯？”
没听懂他的话，姜皎蹲下身，在蹭过来黑狗头上，轻轻抚摸了两下。
黑狗轻轻哼叫一声，似乎见周围没了其他人，它翻过身，露出鼓起的肚子。
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姜皎顺势为它揉起肚子，用最轻的力道，顺着毛发生长的方向，舒服的黑狗闭上眼，尾巴不受控制地晃了起来。
背对楚赢，她似这才想起方才的对话，于是又道了句：
“你又不是其他人，同你共处一室，何须防备？”
姜皎反问的理所当然，却让楚赢难得回不上话。
而她对回答并无什么兴趣，也没继续说下去，在黑狗耳朵上捏了捏，动身回了房间。
只留下楚赢一人，站在夜色当中，默默许久。
“真犯规啊…”
一声低叹散去。
黑狗抬起眼，见后院没了人影，也晃着尾巴，回窝里休息了。
天色未明。
姜皎才刚刚起床，从木桶里倒出冷水，简单梳洗一番后，她正准备去厨房，一道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
然当姜皎过去打开门，却看到了莺歌如鬼一般苍白的面颊。
她一见到姜皎，整个人如同疯魔一般，猛地上前一步，带着满脸的慌乱，急声道：
“走了…他走了！”
“你说狄南，他去哪了？”
姜皎后退，没让莺歌直直撞在她身上，但还是被抓住了袖口。
莺歌眼眶通红，全身每一个部位都在发抖，她几乎要哭出声，嗓音颤的厉害。
“我…我刚才去找狄南，但是他不在家，桌子上放着这个…”
她伸手入怀，如同捧着什么宝贝似的，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
“你先冷静一点。”
先和莺歌道了一句，姜皎拿过纸，然垂眸一望，却是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