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白菜？
这道菜连名字都如此寡淡，一听就不如凤凰佛手等来的贵气，吃起来又能有多少滋味？
方大厨在心里暗暗嗤笑，面上仍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高深模样，盯着姜皎手里端的托盘，想要看看这开水白菜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总不能，真只为一颗白菜吧？
也不仅是方大厨，老夫人连带着在场宾客，也都露出好奇的神情来。
他们都并非寻常人家，各种珍馐吃到发腻，在京城几乎寻不出个没吃过的新鲜菜色，但这开水白菜，确实是闻所未闻。
只是托盘上有盖遮挡，无人能窥见真容，只有好奇在不断放大。
“这位，就是逢云说的那位姑娘吧？”
老夫人敛了笑，悄然打量过姜皎一番，然她却并非想象当中的狐媚子模样，还不过是个年岁不大，身形单薄的小姑娘。
若说姜皎迷惑赵逢云…
倒不如说她才更像是被渣男哄骗住的那个。
尤是她一颔首，鬓边的黑发不经意间散下一缕，趁着面颊更为苍白，唯独眼尾那一颗血痣，红的依旧惊心动魄。
老夫人向着赵逢云望去一眼，只见他一瞧见姜皎进门，整个人都活络了不少，再不复方才那死气沉沉的样子。
估计要不是这里还有其他宾客在，早不顾规矩，跑到姜皎身边去了。
赵逢云还不知道，他还一言未发，就被老夫人揣测出了一场爱恨情仇来。
顾及不得其他，他先对着姜皎微微颔首，然后向着老夫人恭恭敬敬的询问道：
“祖母，这就是姜姑娘，可否请她将菜呈上？”
老夫人以为他是心疼姜皎被众人打量，想她一直等在下，也不是那么一回事，于是点点头，温声吩咐道：
“姜姑娘有心了，将菜端上来吧。”
才转眼间的功夫，老夫人的态度已然温和了不少，赵逢云虽然心头一跳，但此时也没空多想，只向着姜皎点了点头。
姜皎会意，将托盘放到桌子，也没有多少美词妙言，她直接打开了盖子。
然当方大厨看清深底大碗里装的东西时，却当即哄笑出声。
“什么开水白菜？原不过，是切了一根白菜心放在碗里面？”
他笑的最大声，一旁伺候的下人，也是忍俊不禁。
也有不少宾客面露笑意，虽没有出声，但眼底却都悄然掠过一抹讥讽。
在老夫人的寿宴上，上了一份白菜心，这是何等可笑的闹剧？
赵家的脸面，这次都要被赵逢云丢光了！
唯赵子妄眼睛一亮，当即霍然起身，做出一副惊怒之色，同赵逢云质问道：
“三弟，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我…”
赵逢云想要解释。
但赵子妄打从开口那一刻，就没有让他把话说明白的打算。
面上露出一抹痛心疾首的神情，赵子妄重重叹息一声。
“你带着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回来，我不怪你。但今日可是祖母的寿宴，祖母平时万般宠爱你，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回报祖母的厚爱，可是太过分了些！”
一时之间。
宾客们望向赵逢云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变化。
而飘向姜皎的目光，更是如同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这属实为赵子妄最想看到的场面，连忙趁热打铁道：
“来人，将这位姜姑娘，以及她这点开水白菜，都一并给我丢出去！”
家丁提着棍子进门，向着姜皎步步紧逼。
但也不知为何。
她不慌不忙，从托盘上取了茶壶，直接浇在了白菜心上。
热气翻涌升腾。
带出一阵奇妙的香气。
如烟般的清雾晃动，碗里的白菜心如同活过来了般，层层开展，曼妙舒卷。当莲花初绽的瞬间，萦绕在宴席之间的香气，也随之达到了顶峰。
宾客们各个双目圆睁，连贵小姐都不顾仪态的吸起了鼻子，都试图让这味道，在身体当中留存的更久一些。
“此道开水白菜，为三少爷献给老夫人的心意，还请笑纳。”
姜皎将大碗向前一送，也就不再多话，目光流转间，悄然扫过了赵子妄。
这么会借题发挥，还不停上升高度，外加存着点演技在身上的人，她看的颇为稀罕。
可惜她没有太多空闲，没办法看太久的戏。
大碗彻底展露在宾客面前，连带着老夫人，都忍不住探身前看。
只见白菜心层层开展，竟真如莲花一般，在碗中盛发。而浇上去的汤色清如水，不见半点杂质，气味却是奇妙的紧，闻起来醇厚鲜香，让人一想到入口的滋味，就口舌生津。
赵逢云压着在嘴里撒泼打滚的馋虫，率先为老夫人盛了一碗汤，笑道：
“祖母，尝尝吧。”
老夫人早有品尝之意，见赵逢云这般有眼力见，更是心中欢喜。
但她调羹还未碰上清汤，赵子妄忽然再次开了口：
“祖母，这汤不一定安全，还是…”
赵逢云就等着这话，甚至不等他说完，直接再次盛了一碗汤，义不容辞道：
“让孙儿，来以身为祖母试毒！”
话音未落，调羹已经进嘴。
没有任何废话。
只见调羹挥出残影，又被他觉得太慢，直接端起碗一饮而尽。
“哈！”
赵逢云长长吐出一口气，在无数双眼的注视下，他向着姜皎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叹道：
“姜姑娘，绝了！”
他喝完了汤，还好端端的现在原地，且看刚才那副架势，这汤的滋味定然不凡。
眼神交汇间。
桌上的其他人，也是蠢蠢欲动。
“这汤…”
老夫人舀起一勺汤，聚精会神看了一会儿，也不见半点杂质。她心中惊疑，将调羹凑到嘴前，浅浅抿了一口。
醇、鲜、柔、美…
无数复杂的滋味在口中融合迸发，味道丰富，却丝毫不油腻，万般鲜美过后，还迎来了一点白菜的回甘。
老夫人怔了怔，直接将剩下的汤咽下肚子，又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白菜。
她原以为，白菜不过这道汤的陪衬，然当牙齿碰上爽脆的白菜梗时，那清新解腻的口感，穿过复杂的汤底，瞬间袭上了味蕾。
这白菜心…
竟不比清汤来的差？！
老夫人到底见识广泛，不比赵逢云失态，但送入口的速度，却半点不慢。
有宾客实在好奇，也跟着盛了半碗，又在尝了一口之后，两眼放着精光的，将一整碗填的满满当当，连差点溢出来，都是不顾。
而赵子妄和方大厨，则都是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