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口阳春面入口,香浓却不油腻的滋味,瞬间侵占了所有味觉。
以至于楚赢都愣了一愣。
瞧着不过一碗平平无奇的阳春面,竟有这般美妙的滋味?
各色山珍海味,楚赢见识过不少,但却没有一道,能比得上面前这碗最为寻常不过的阳春面。
初次同姜皎相识时,他虽已经见识过了姜皎的厨艺,但换成此时,楚赢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道:
“姑娘这等厨艺,当真是惊为天人。”
“客气了。”
姜皎提着扫把,边用来驱赶姜盛茹,边随口应道:
“日后记得常来就好。”
“定然。”
楚赢同她闲聊着话,手里挑面的动作却半刻也未停过,用餐的速度分明不慢,竟不见半分急切,一举一动依旧贵气十足。
“姜皎,你竟然敢如此对我…”
姜盛茹被扫把逼的连连后退,带着一头一脸的浆糊,以及满身脏臭的水痕,她气的几乎要发疯。
指着姜皎的鼻子,她的嗓音如咆哮一般。
“你这个丧门星,娘和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放下一句狠话,姜盛茹转身就跑。
只留下从她面颊滑落,沾了脂粉颜色,黏糊糊的浆糊。
姜听荷还在呆愣中,双眼盯着楚赢,面上的神情似有些痴傻。
她颇为不解。
为何这世上能有人,连用起餐饭来,都这般的惹人移不开视线。
“还不滚过来!”
直到姜盛茹愤怒的嗓音响起。
姜听荷这才清醒过来。
恋恋不舍地瞥了楚赢一眼,她抿紧了唇,面上竟奇异的浮起一抹薄红,更是在离开之前,壮着胆子道了句:
“我…我先走了。”
姜皎一愣。
左右张望了一群,也没明白她这是在和谁说话。
莫不是,自言自语?
“碍眼的人可算是走了。”
苏娇娇吃完了面,豪气一抹嘴,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楚赢,她意有所指地道:
“小老板,如今的世道不好,各种乱七八糟的人有,你可得警惕着,莫要信了一些人的话。”
阿羞舔完了碗,也跟着点头。
“若有什么不安生的,你就去找我们。”
“差个人过去通知一声就是,小老板又不是我们,哪里能向着青楼去跑。”
“反正遇见不对劲的,你随时寻我们就是了,咱们这些姐妹,怎都能护住你。”
其他姑娘也跟着叽叽喳喳的接了话茬。
言谈之间,显然已将姜皎当成了自己人看待。
将她们的嘱托都一一听下,姜皎认真点头:
“都记得了,多谢各位提点。”
楚赢在一旁看着姜皎,将她的神情言语,都尽数收在眼底。
因此,他也看得出来。
姜皎对这些置身红尘的姑娘们,当真没有半点鄙夷不屑。
若寻常人白日见了青楼女子,怕不都是避如蛇蝎,哪里如同姜皎这般,不仅同能够与之相谈甚欢,还得了她们真心的接纳。
这小姑娘,果真有几分特别之处。
楚赢唇角噙笑,潋滟的桃花眼底,更多了几分探究。
苏娇娇等人离开楼内的时辰不短,也不好再继续多留,但离开之前,她们各个提起嗓子,连威胁带警告的,放了不少话。
阿羞更是试图在楚赢面前,徒手掰断一把筷子,但还没等发力,就被姜皎冷着脸抢了过去。
闹腾不休的姑娘们离开后,面摊里也就只剩下了姜皎和楚赢。
她将面碗收拾好,转身看见楚赢的身影,却是一愣。
“你还在啊?”
这冷淡当中,带着些许嫌弃的语气,对于楚赢来说,属实稀罕了些。
他哪里受过如此冷遇?
好在也不是第一次在姜皎这里吃瘪,楚赢苦笑一声,道:
“可是我存在感太低了些,竟让姑娘都看不见我?”
“也没有。”
姜皎本着维护客人的心思,在思考了两秒钟后,诚恳道:
“是我眼瞎。”
楚赢一怔,顿感哭笑不得。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
不远处。
几个捕快打扮的男人,正带着满身的杀气,向着面摊疾步跑来。
而走在最前的,正是之前被楚赢教训的吊梢眼捕快。
不过此时,他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还哪里有方才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一见了楚赢,吊梢眼顿时两眼发光,指着他喊道:
“是他!王哥!就是他打的我!”
被叫做王哥的男子,缓步走上前,他穿了一身同其他捕快不同的制服,从其他人恭敬的态度来看,显然他的地位高上不少。
“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个小白脸!”
王哥打量了楚赢一番,哄笑道:
“竟能被个小白脸和小姑娘欺负,你啊你...废物!”
被他明目张胆的羞辱,吊梢眼捕快却半点不敢恼,反而陪着笑脸,应和道:
“对!都是我废物!还请王哥帮一帮小弟的忙,好生教训他一顿。”
“王哥可是麒麟卫!对付一个小白脸,自然不在话下!”
“王哥一出手,他可就倒大霉喽!”
“谁让他出门不看黄历,碰上王哥今日休息,活该!”
其他捕快跟着奉承出声。
王哥听得舒爽,正享受着这份殊荣,浑然没有注意到楚赢愈发冰冷的眸光。
他才几年未回京。
竟连麒麟卫,都烂到了如此地步。
将奉承话听完,王哥故作不耐地摆摆手,道:
“如此歹徒,且看我一招收拾了他。”
他大摇大摆地走上去,啐了一口,懒洋洋地道:
“小子,你若识趣些,就…”
话音未落。
楚赢一脚踹中他的胸膛。
咚!
重物落地。
传来一阵地动山摇。
王哥口鼻窜血,方才放过的狠话,都成了扎进五脏六腑的剧痛。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冰冷的嗓音响在耳畔。
王哥睁开模糊的眼,见到一枚令牌在视线当中飞快晃过。
“这是…”
嘴巴在瞬间张的老大。
惊骇和震撼,在瞬间占据了所有情绪。
在吊梢眼和其他捕快期待的目光中,王哥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楚赢面前。
“是奴..奴才有眼无珠…”
“闭嘴。”
楚赢打断他的话,背负了双手,道:
“日后若再敢来招惹她,你知晓后果,滚吧。”
“是…”
王哥抹了把冷汗,后退一步,但想到楚赢方才的话,他咬了咬牙,竟真蜷起起来,滚动着向前行进。
那些捕快见他如此,都傻了眼。
吊梢眼更是急声询问道:
“王哥,你…”
“闭嘴!”
王哥狠狠瞪过去一眼,又不解恨,直接一巴掌甩了上去,看着满面茫然的吊梢眼,心里面却是一刀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能拥有那枚令牌的人…
岂是他这小小的麒麟卫,能够得罪得起!
这些人来的忽然,走的更为急促。
姜皎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出她的疑惑,楚赢解释道:
“我有一个朋友,是官府中人,我这也不过是借了他的威风罢了。”
“无论如何,此事都多谢你了。”
“若姑娘真的感谢我,不如…”
想着阳春面的滋味,楚赢笑道:
“再请我一碗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