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恭敬的向李悠行礼。
“微臣见过帝姬殿下。”
“臣妇见过帝姬殿下。”
“……”
“诸位免礼,武安侯快快请起!”李悠脸颊微红,刚刚欺负了人家在病中的儿子,转眼见到家长,内心羞愧,连忙将众人扶起。
李悠一边扶起几人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武安侯李悠自然认得,他旁边的那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美妇跟弗余也有两分相似,必然是弗余的母亲了,弗柔身旁那位文质彬彬身着青袍的男子,跟弗夫人甚是相像,想必是弗余的兄长。
众人行了礼,一同进到房中,弗余此时用手臂撑着身体正试图从床上起身,弗母见状连忙过去扶着他,急切的道:“余儿!你身体还虚弱着,快快躺下。可别挣动了伤口。”
弗柔接过身后丫鬟手中端着的药,小心的将药端到榻边,柔声道:“小弟,快把这药喝了恢复些气血,你失血过多,得小心将养着,快躺下吧。”
弗祥搀扶着武安侯站在厅中,武安侯固执的撇过脸,故意不看弗余,在李悠身边恭敬的肃立,与她寒喧道:“帝姬殿下,劳您亲自前来看望小儿,实在不好意思。”
李悠有些尴尬,她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客气道:“弗侯不必多礼,弗将军当年为了护我付出良多,几番出生入死,如今他病了我来看望他也是理所应当。”
武安侯其实内心也有些尴尬,此时的心情就像公公见儿媳,不对,岳丈见女婿,也不确切,唉,一言难尽。
不管心里如何想,两人皆不动声色,挂着温和的笑容客套着。
那头弗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被弗母和弗柔押着重新趴回榻上,将炙热的目光直直的投向李悠。
其他几人见他如此,只装作没看见,在心里暗叹着自家孩子、小弟,着实没出息。
李悠见弗余也醒了,自己再留着也不像样,于是轻咳一声,温言道:“既然弗将军已醒,就好好将养着吧,本殿下就不打扰他休息,这就先告辞了。”
闻言武安侯心里一松,连忙道:“多谢殿下前来探望,微臣送殿下。"
其他人闻言也迎上来要送李悠。
“公主!”弗余听见她要走,急切唤道,声音微微沙哑。
李悠听见他的声音,于是走到他榻间,向他俯身温柔的说道:“弗将军,你好好喝药,望你早日康复。我得空再来看你!”
弗余自榻间抬起头,长眸痴情的看着他,心中不舍,但也心知不便相留,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悠温柔一笑,转身向门外走去,武安侯及众人一路将她送上马车,目送她走远。
李悠回到晨曦殿时,方下马车,就见洛羽一身冷清的白袍,神情落漠地立在门口,沉默着抬头看她,脸色苍白憔悴。
李悠心一软,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进去说吧。”
李悠进殿,洛羽跟在她身后。
春兰,秋菊迎了上来,被李悠挥退。
她带他来到了自己的房中,打算和他长谈。
两人于房中的桌边落座。
“洛羽。”李悠长睫微阖,垂目看着眼前的桌案,轻声道。
“我打算答应此事。你可同意?”李悠坦荡直言。
洛羽蓦然抬头看她,眼神愤怒又忧伤。
“我在你心里,算什么?”洛羽声音沉痛。
李悠抬头看他,心底一痛。
“弗余一招苦肉计,就能轻易的动摇你。那么我呢?不过是你少时的一句戏言,竟令我魂牵梦萦,为此算计了整整七年。如今我们尚未成婚,你就安排好王君。你将我置于何地?”洛羽俊雅的长眸中盛满悲伤和愤怒。
“你为此算计了七年,是什么意思?”李悠蹙眉问道,她不明白。
洛羽惨笑着摇头,是啊,她都不知,这些所谓的付出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轻轻说道:“你以为,我和你的婚约是怎么来的?是我洛家以这偌大家产作聘,承诺倾家财以护社稷,才换了辰帝的赐婚。”
李悠震惊的睁大了眼眸,当时就觉得父皇没问过她就突然为她赐婚不像他平时的性情,没想到竟是因为如此,她明白父皇如此安排是为了她以后铺路,只是此事对洛羽和洛家来说,的确是太不公平。”
她低头思考了良久,抬头看向洛羽,神色认真的说道:“洛羽,你实在不必为我如此。你们洛家世世代代的积累才换来这偌大产业,尽数倾注在我身上,我承担不起。
洛羽,若你不愿,此事我与父皇说明白,如今还未大婚,你我的婚约可以作废。如此,即可保全你们洛家家财。你如此优秀,自有一番光明前景,也不必困在这后宫之中了。”
“不管是你还是弗余,我本意并不想你们为了我耽于情爱。你们都是青年才俊,明明应该大有可为,困在这宫中岂不可惜。”李悠真诚的说道,这的确是她心中所想。
“弗余他许是因为和我有六年的情分,一时难以割舍,他为了我,差点被他父亲打死。我不能弃他不顾。但是我的本意只是想先成全他,等他觉得情爱也不过如此,自然会想开,到时我会放他离开。就像如今愿意放你离开一样。”
洛羽听她所言,震惊的看着她。听她的意思,竟是一个都不想要。
是了,悠儿如今对情之一事尚且懵懂,她根本就不懂爱,自然谁都不爱。她只是因为太过善良,看不得他们为情所苦,出于怜惜才给予回应。
他如此,弗余也是如此。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好受些了。至少,她的心还在,他还有机会。
洛羽神情一缓,他轻轻拉过李悠放于桌面的手,握进手心,认真的道:“悠儿,我愿意为你倾尽家财,只要你爱我,我就认为值得。求求你,不要让弗余和我分享你好吗?”
李悠看他如此伤情,心中隐痛。她只觉得自己被两人夹在中间拉扯,两边都不愿放手,两面都无法成全。
李悠深深一叹,蹙起长眉,竟一时无言以对。
李悠思虑良久,深觉此事不是自己能处理的,不如交给睿智的父皇来决定。
“此事,让父皇来安排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父皇怎么决定,我就如何遵从罢。”
看了洛羽和弗余为情所困的样子,李悠深深觉得,情之一事,实在太过可怕了,好好的青年才俊,为了情,可以变得面目全非,毫无斗志。
她打算这段时间还是专心修炼术法吧,情爱一事,非她所长。交给父皇去头疼吧。
洛羽听她放弃插手此事,心头反而一松。如何应对辰帝,他已做了安排。
第二天,辰帝下了早朝,刚刚踏进晨曦殿,就听内监来报。
“陛下,清河君求见。”
辰帝一怔,心里了然。
“快请!”
少顷,一位身着刺绣精致的藏青色长儒,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
他双目熠熠有神,神态沉静儒雅,气度不凡。清俊的眉目可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子。
此人正是洛羽的父亲清河君洛书。
他在辰帝面前恭敬地弯腰行礼:“臣清河君洛书见过陛下。”
辰帝满脸亲切的笑容,连忙伸手将他扶起道:“亲家不必多礼!清河君此次不远千里而来,可是为了儿女之事。”
清河君被扶起来,又听闻辰帝单刀直入,直指他此行目的,于是也开门见山,含笑温声道:“正是为此事。陛下,为人父母,心情都是相通的,想必陛下也能明白臣之所想。”
“犬子一心爱慕帝姬,自少时得见就一见倾心,念念不忘。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是不愿将爱人与他人分享。作为父亲,也希望他能幸福。我洛家愿以所有家财做陪嫁,只求犬子能与帝姬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如同陛下与先后一样蒹葭情深,生死不离。成就一段佳话。”
辰帝听他所言,目光微闪,洛书话说的好听,但言下之意昭然若揭,若洛羽不能与帝姬成就一双人,那他洛家即可毁约,这家产给不给就两说了。
辰帝心中震怒,却又无可奈何。洛家不是轻易撼动的,他们家族已延续千年,比启渊国开国仅三百余年的历史还长,树大根深,他们的生意也并不仅仅局限在启渊国,没人知道他们如今的触手到了何处,只知道他们的生意遍布天下。
可是越是如此,辰帝越是忌惮。当初一时被洛家开出的条件诱惑,又被朝中与他们有关联的臣子们劝和,只觉得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一时高兴就应了下来。
如今却是骑虎难下。
既想要借住他的势力,又不甘被限制。
辰帝低头沉吟,故作为难的道:“唉,亲家,咱们都是做父母的,你的心情与我一样,我又怎能不懂。只是此事却有些难办。”
辰帝扶着清河君的手将他引到案前落座,又坐在他对面,内监有眼色的连忙奉茶。
辰帝叹了口气,娓娓道来。
“弗余那孩子与悠儿也算青梅竹马,之前他作为贴身侍卫,在悠儿身边待了六年,颇有情意。虽然悠儿只是将他视为兄长,没有儿女之情。可这弗余却是情根深种。”
“自从悠儿与羽儿定了亲,孤发现此事,为了不横生枝节,特意将他调离。也是想要成全羽儿的一片真情。”
洛书闻言颇为感动的点头,此事他确有听闻,可见辰帝也是真心为羽儿考虑过的。
“可是没想到弗余他是个执着的性子,我以为将他调离就了断了他的念想。没想到他此次自请入西境平乱,竟立下赫赫战功。
又在朝堂之上当着众臣协恩求报,求这王君之位,却是令朕骑虎难下。”辰帝一脸难色的道。
洛书闻言目光中也是闪烁着一丝佩服之色,这个弗余,确实是一位极为难得的将帅良才,威武不凡,铁胆忠心。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却能为了情,愿意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声望,选择屈居于帝姬后宫做一名侧室,这份情深意切令人赞叹不已又不由为他扼腕痛惜。
这等痴情比之自家儿子也不遑多让啊。
“他如此大才,朕内心自然更希望他作为将军守家卫国,也不愿意将他插入悠儿与羽儿之间。但如今已令天下皆知,为了几位孩子的名声,必须妥善处理。”
“原本孤以为他父亲武安侯戎马一生,一心想要儿子接班,必不会同意此事,于是以此推拒了他。”辰帝一脸无可奈何的神态,将良苦用心一一向洛书道明。
清河君洛书也是一脸紧张关切,认真聆听。
辰帝一脸沉痛之色,黯然道:“可是今早朝堂之上,武安侯确是应允了此事!如今怕是已经传出!”
“啊!竟有此事!”洛书闻言一脸惊讶!武安侯是老臣,他自然对他的脾性有所了解,没想到他竟能答应此事,实在意外。
辰帝一脸痛心疾首,叹息道:“孤也不敢置信,一再追问,方知弗余那孩子太执拗了,此事他父亲不同意,一气之下将他打的半死不活,他硬是不吭一声抗下,为此昏迷了数天,期间咬紧牙关水米未进,竟是一心寻死!他父亲自是无法坐视不理,无奈之下就答应了。”
洛书闻言久久无语。易地而处,他也不能两全,他们这几位做爹的都是同病相怜!怎么家中孩子一个比一个执拗呢!
他动容的看着辰帝道:“陛下,我能够理解您的为难。此事一方面是赤胆忠心的老臣,一方面是臣下,将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劳陛下伤神了!此事,陛下打算如何安排?”
辰帝感动的握住洛书的手,一脸沉痛道:“多谢亲家理解,如今孤左右为难之下,只能尽力为羽儿考虑一二,我打算将王君的婚期定在羽儿悠儿成婚一年之后,无论如何,要给羽儿时间与悠儿独处。不知亲家以为如何?”
洛书垂眸思量后,也觉得如此也算是辰帝尽心了。如今此事沸沸扬扬,辰帝也必须给各处一个交代。既然王君一定要立,能推迟一年也算极为难得了。
遂感激的看着辰帝,郑重的点头行礼道:“多谢陛下对犬子的顾念,臣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此事就按陛下所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