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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昏迷(1 / 1)


宫中,晨曦殿外

“洛公子,帝姬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您请回吧。”秋菊垂头恭敬的道。

洛羽一夜未眠,此时脸色苍白,微带倦色,一双悠长的凤目幽亮如墨。他听得秋菊此言,微微一怔,急道:“悠儿病了?可曾宣过太医?”

秋菊向他福了一礼,轻声道:“洛公子不必担忧,太医来看过了,公主殿下只是微感风寒,有些头痛,方才喝过药已经睡下了,此时不便打扰,洛羽公子先请回吧。”

洛羽闻言长眉蹙起,心中担忧,想伴在悠儿身侧,但在宫中不比他的府中,一切都要遵循礼仪,纵使心急如焚,也只能黯然应道:“好,那我改日再来,让悠儿好好休息。拜托你们照应于她。”

“是,奴婢们自会细心照顾公主,请洛公子放心!”秋菊温言应道。

洛羽微微点了下头,不舍的看向殿门,迟疑片刻后转身离去。

殿中,李悠站在窗前,怔怔的望向院中。

秋菊从外间而来,走到她身后,轻声道:“公主,洛羽公子已经回去了。”

李悠轻轻的点了下头。

她如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洛羽,只觉心如乱麻,烦乱不已。

如今朝里朝外对她和弗余的事议论纷纷,父皇免了她的早朝,让她这段时间在殿中休息,哪里也不能去。

“唉——”李悠看着窗外,幽幽一叹。

秋菊素淡的脸上也挂上一抹愁意,公主她自从昨日下朝,就一直长吁短叹的,看起来颇为愁烦。此刻又对洛羽公子避而不见,想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心中分外好奇,但是公主心情不好,此时也不适合多问,于是将疑惑压在心底。

此时的弗府,弗余的寝室中,弗余仍旧同昨夜一样伏在床上,只是背上的伤口已经被细心的包扎起来。弗夫人一脸忧伤地坐在他榻旁持绢拭泪,身旁站立着一位身着素雅长裙的柔媚女子,此时正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

“母亲,您别伤心了,您都哭了一夜了,快去歇歇吧,别伤了身体。”

弗母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悲伤叹道:“余儿自昨夜一直昏迷不醒,牙关又咬得死紧,大夫开的药一滴都灌不进去,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我的余儿,他怎么这么命苦啊!当年他尚在襁褓之中,你爹非要将他送去昆仑学艺。这一去就是十五年,中间只廖廖回来过几次,没享受过几天家人的温情。”

“等到学艺归来,以为能留在身边多看顾几年,又被陛下看中,调去当公主的贴身侍卫,这一去又是六年!”

“终于等到陛下将他升做禁军统领了,我以为这下他总算苦尽甘来可以过些舒心日子了,结果他又非要上战场!”

“他在战场上,我整日为他提心吊胆,终于盼到他凯旋归来风光无限,他却又偏偏自毁前程闹着要尚帝姬!落得被你父亲打成这样,昏迷不醒的惨状!”

“余儿他怎么就这么苦,这么执拗呢?”弗夫人悲叹儿子命运多舛,心痛万分,泪珠像断了线不断滚落。

弗柔闻言眼眶微红,摇头叹息,强自振作柔声安慰道:“母亲,儿孙自有儿孙福,您看他苦,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呢。”

“弟弟若不去昆仑,也学不成这一身本领。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弟弟有才能,陛下又对他颇为赏识提拔,才有了他如今的成就。至于帝姬殿下,弟弟与她朝夕相伴整整六年,自是建立了深厚情义,他才会不顾后果,执意要入宫相伴。”

“依我看,他的性情就跟父亲一样,执拗得像头牛,八匹马也拉不回来。等他醒了,不如此事就依了他吧,让他如愿。”弗柔将心中所想娓娓道来,作为姐姐,她对这位聚少离多的小弟是关切又心痛的,她并不像父亲那样对弟弟寄予厚望,她只是真心希望弟弟能过得快乐。

弗夫人看向儿子苍白如纸的脸,心中纠结不定:“可是,尚了帝姬,断了他的血脉传承……”

“哎呀,母亲,怎会断了血脉!他将来的血脉可是凤子龙孙呢!就像女儿嫁与尚家,女儿所生之子,难道不算是女儿的血脉吗?不过是姓氏不同,何必计较这些虚名!”弗柔豁达的道,极力的劝说母亲。

“何况如今大哥已有了子嗣,咱们弗家也不担心无人继承,何必要硬要拘着小弟呢!”

弗夫人仔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又想起一事,担忧道:“可是帝姬她已经有了未婚夫,你弟弟前去横插一脚,以后难不成要与人争风吃醋吗?”

弗柔失笑道:“母亲,咱家小弟既然开这个口,想来他与帝姬应是颇有情意的。小弟武艺高强,难道还怕他被欺负了不成!”

弗母眉头一展,母亲对于儿女的感情总是比父亲要更为细腻,她自然是希望自己儿女过得幸福。只要儿女幸福,别的她也不强求。

只是自家夫君素来固执,只怕不会轻易妥协,不然也不会一怒之下将余儿打成这样了。

弗母想到此处,幽幽一叹。

转头又看向弗余一点没有醒的迹象,急切道:“祥儿一早入宫去请太医,怎么还未回来!”

“太医来了,母亲!”此时,弗祥急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太医服的医官大人,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侍从。

老太医蓄着长须,精神矍铄,一脸稳重,他走到弗余身边,微眯着眼细细地为他把脉,眸光闪烁不定,半刻后,他直起身,肃然开口道:

“令郎失血过多,是以昏迷不醒,目前当务之急,是要给他服用生血补气的药。”

“可是大夫,他牙关紧咬,这药无法喝下去呀?”弗夫人急切道。

“哦?这就有些难办了!如果令郎长期处于失血状态,又不得进补,则会危及性命!”太医沉声道。

弗夫人闻言伤心欲绝,身体一晃,悲叹道:“这可如何是好!大夫,您想想办法呀!”弗柔连忙搀住她。

弗祥急切道:“大夫,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松开牙关?”

大夫沉吟片刻,说道:“倒是有一个办法,我试试!”

弗家三人连忙点头。大夫唤来侍从轻声吩咐后,打开药箱,从中取出一包银针。

侍从匆匆取来烛火。

大夫坐在榻边,将银针铺好,取过几根银针来经过烛火炙烤消毒后,一一施在了弗余的下关穴、风池穴、翳风穴、与足三里。

弗家三人屏息静气,凑在床前细细观察着弗余。可是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硬是一丝反应也无。

“去取一碗药来,试试看。”大夫说道。

“好好。”弗祥连忙出去吩咐侍女前去取药,药一直温着,很快就被端来。

弗余被小心的扶着坐起,弗祥扶住他的肩膀,小心的避开他受伤的背部,饶是如此小心,也仍旧触动了弗余背部尚未愈合的伤口,隐隐的血迹从他身上绑着的白色布巾上透出来。

弗母在一边看着,眼中泪光闪烁,然而无可奈何。

弗柔坐在榻边,端着药碗,小心将盛着药的勺子凑到了弗余苍白的唇边。

大夫捏住他的双颊牙关处,微微用力,弗余双唇被打开。

弗柔轻轻将药送了进去,然而方送进去,又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此法对他竟毫无用处,令郎意志坚定,可能是因为受痛之下的自我保护,牙关紧咬,坚若磐石,施针也无法放松。此事,下官已无能为力。”

“快将他放下吧,以免背部的伤口又被触动。下官这就为他止血上药,聊尽心意。”医官大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弗母闻言悲痛欲绝,昨日一夜未曾歇息,此番情绪激荡之下,竟翻眼晕倒在地。

“母亲!!”弗柔见状连忙丢下药碗,扑了过去,药碗被打碎在地,药汁泼散到四处。

“母亲!!”弗祥见母亲晕倒,也是心中着急,然而弟弟还被他扶着,自是无法动身,只能在医官的帮助下小心的将他俯身安置在床上。

弗柔将弗母抱在自己怀中,正坐地轻泣。医官和弗祥安置好弗余后,连忙围了过来。

医官为弗母把脉后对他们说道:“令堂只是休息不好,身体疲累,再加上伤心过度,一时情绪上涌,导致晕倒。将她送去休息,安心将养几天即可恢复。”

弗柔和弗祥微微松了口气,弗祥将弗母抄起,将她送回房,弗柔与他们一道。

医官则留下来重新为弗余上药包扎伤口。

家中主母晕倒,所有的侍女见状都着急围了过来,有机灵的连忙前去通知侯爷。

武安侯听闻此事,大惊,连忙匆匆赶来。

弗母躺在榻上,已悠悠转醒。此时正默默流着眼泪,弗柔在一旁柔声劝着。

“夫人,你这是怎么了?”武安侯拄着单拐,匆匆而来,见夫人如此,关切问道。

弗夫人见到他,怒火上涌,竟是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捏起拳头使劲捶他,一边悲愤地说道:“都怪你!!你这个莽夫!!你将我儿打得那样凄惨,如今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你还问怎么了!你还我儿子!!”

武安侯被一向温柔的妻子如此对待,一时愣住,听她所言,心中也是一惊,遂问道:“弗余还没醒?”

弗柔见父亲过来,站起身来,听见这话,一边用绢拭泪一边柔声解释道:“父亲,小弟他从昨晚就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他失血过多,必须要喝补血的药,但是小弟他牙关紧咬,竟是喂不进去。方才御医来了,给他施针,竟也无用,御医说,再不进药,恐怕性命难保!”说罢,弗柔伤心得啜泣出声。

武安侯闻言一怔,面色一沉,眉头紧锁,立刻转身出门,去看弗余。

他进门时,医官正在为弗余处理伤口,整个背部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医官一边细心的处理着伤口,一边摇头叹息。这么多皮肉被翻起来,也难怪会失血过多了。

武安侯拄着单拐行到榻前,看着弗余背部的惨状,也是一惊,和弗余极像的细长丹凤眼中闪过不忍。

医官见侯爷前来,正准备向他行礼,被武安侯制止道:“医官不必多礼,请继续为小儿治伤。”

医官点头应是,继续专心致志的处理伤口。

武安侯站在一旁目光沉沉的看着,心中也是疼痛万分。长子出生时,他征战在外,无暇顾及,长子被他母亲教导,选择从文。等到次子出生时,他正遇到一个极为难得的机缘,于是毅然决然将他送给那人带往昆仑学艺。他对这个次子寄予了厚望,希望他学成后能接他的衣钵,继续保家卫国。

弗余果然没辜负他的期望,经过漫长蛰伏期,终于在战场上锋芒毕露,立下赫赫战功,保家卫国,光耀门楣。将他弗家武将血脉发扬光大。

然而正是形势一片大好之时,他突然鬼迷心窍要放下一切,嫁与帝姬,让他怎能不急?

他不能理解自己儿子为何如此糊涂,不断挥鞭诘问,他一次次说他不悔,始终不曾低头,直至倒在血泊之中,竟执拗至此!

过了良久,医官终于将伤口处理完毕,重新包扎好。

“医官,我儿如今可还有救?”弗侯严肃问道。

"令郎意志坚定,可能是因为受痛之下的自我保护,牙关紧咬,坚若磐石,施针也无法放松。此事,下官已无能为力,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医官肃然起身,将诊断复说了一遍。

武安侯黯然点头,请侍从带医官出去。

待他们走后,武安侯将手伸向弗余的脸颊,紧紧的捏住他的下颌,试图将他的牙关用蛮力打开,然而弗余牙关紧咬,果真坚若磐石,始终没有松口。

直到脸部出现淤痕,武安侯才无奈的松开手。

他沉沉看着儿子面若白纸带着淤痕的憔悴面容,目光中饱含痛心与失望,半晌后,终是转过身去,拄拐缓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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