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满天,新月如钩。
辰帝和李悠于亭中围坐案前品茗谈心。
“悠儿,对父皇为你选的这位王夫可还满意?”辰帝悠然地举杯品茗,神情放松,淡然问道。
李悠眼神犀利地看着他,拍着桌子,愤愤地说道:“父皇!您还敢说!您为何突然给儿臣定亲,都没事先和儿臣商议!!”
辰帝淡然的瞥了一眼怒气冲冲的李悠,神情自若地继续品着杯中的九曲红梅,神态悠然自得的道:“孤见你白日里还与他携手而来,看起来挺满意呀。这么好的女婿,要不是父皇果断下手,就被别人家抢走了!悠儿应该感谢父皇才是。”
李悠闻言蹙眉,疑惑问道:“谁抢他?”
“也没谁,不过就是秦尚书,王尚书,还有林丞相都想将自家女儿塞于他。啊,对了,还有黄太师也想让他做孙女婿。”辰帝悠然的道。
李悠震惊的睁大了双眼,有些不敢置信的说:“秦尚书掌户部,王尚书掌工部,林丞相贵为右丞相,黄太师更是父皇的太师,他们都是朝中重臣,豪门勋贵,为何独抢一人呢?”
辰帝瞥了她一眼,傲然道:“自然是人中龙凤才值得孤为你争取。孤看他们抢来抢去,只差没打起来,为了朝堂稳定,于是勉为其难将他收作女婿,孤赐婚圣旨一下,他们只能干瞪眼。”
李悠扶着额头,无语地看着父皇:“父皇,您这是一下子把人全给得罪了。”又疑惑问道:“洛羽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值得如此争抢?”
辰帝闻言故作震惊看着她:“悠儿,你和他一路行来也算交情不浅,竟不知他有何过人之处?”
李悠一脸茫然地道:“我只知他是清河君之子,别的并未多问。”
辰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李悠,摇头叹息道:“唉,都怪孤平日太纵容你了,别的豪门贵女都懂得为自己盘算,你竟一点儿也不在意。”
李悠长眉一挑,不置可否地说:“有父皇为我盘算,我何必自寻烦恼。”
“悠儿,孤对你的安排你真的能全盘接受,毫无怨怼?”辰帝深邃的眼眸看着李悠,认真地问道。
李悠看着父皇,清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信任和孺慕:“父皇,您是悠儿唯一的亲人了。”
有些话不必多说,自有默契。于外人眼中,他们是帝皇与帝姬,然而对于她来说,他们只是相依为命的父女。
辰帝欣慰地看着女儿,抬手轻抚她的头,眼神慈爱,良久问道:“你可知清河君之子代表了什么?”
李悠一脸茫然地道:“我只知清河君贵为伯爵,颇为清贵。但于朝中却并无官职。”
辰帝眼神深邃地看着李悠,缓缓地道:“悠儿,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不怪你,是父皇从前未与你细讲。”
“清河洛氏世代为豪商,中原腹地水路漕运半数以上为他们所开辟掌控,洛氏的飞羽镖局遍布整个启渊,沿海地区的码头半数以上都是洛家所建,拥有商船数千。不论水路,陆路还是海路,都罕有有他们不可触及之处。”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顶尖杀手组织七星阁为他兄长洛飞所创,他也一并掌管洛家旗下遍布启渊的青楼楚馆,茶楼酒楼,耳目众多。”
“清河洛氏苦心经营已久,世代积累,于各行业涉猎广泛,富可敌国,并且他们洛氏分支众多,人丁兴旺,能者辈出,姻亲关系与各世家联系紧密,盘根错节,树大根深。”
“拥有洛氏就等于多了一双眼目,一双手足,无数爪牙,以及一个取之不尽的钱袋子。先帝为了笼络洛氏,于是赐他父亲洛书为清河君,赐伯爵爵位,可世袭。清河君一直襄扶社稷,出财出力,虽无实职,但在朝中声望颇高。”
“而洛羽,就是下一任的清河君。”
随着辰帝的娓娓道来,李悠缓缓的睁大了眼睛,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辰帝深邃的目光看着李悠,继续说道:“其实以洛羽的家世,若他不愿入赘于你,哪怕孤贵为帝王也是无法勉强,找个理由婉拒并不是难事。但是他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欣然应允,并积极的搬入宫中与你相处。”
辰帝欣慰地看着李悠说道:“洛羽他对你有情,他入赘于你做王夫,虽说看起来身份更加尊贵,但是于洛氏来说弊大于利,洛氏随他与你绑定,将会成为你日后登基的极强助力,同时也相当于将洛氏的咽喉交于你手。悠儿,你一定要善待于他!”
李悠眼神震惊,又带着茫然:“可是……为什么?他为何对我有情?此情又从何而来?”
辰帝神情放松下来,执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杯细品,悠然笑道:“悠儿,说起来你少时曾与他见过。”
“当时你九岁有余,有一次清河君带着大你两岁的洛羽入宫觐见,你正好在父皇宫中玩耍,看到和你年龄相仿的洛羽就强拉他在园子中陪你玩了许久,后来洛羽要和父亲离开时,你还舍不得,拉着他不放手,还吵着要留他在宫里。”
李悠闻言震惊地看着辰帝说道:“那为何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辰帝说道:“那之后没几天清河君又将洛羽带来了一次,你和他玩耍了一天,待他走后就日日闹着父皇要他进宫做你的王夫,后来你不慎落水生病了,烧了三天,醒来后就再也没有提过他了,想来是忘了。”
“啊——!”李悠红唇微张,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她真的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看来洛羽贤侄是个长情之人,我只当你们是少时戏言,没想到他却还记得与你的情谊,如今,他真的要成为你的王夫了。”辰帝欣慰地道。
李悠怔愣良久,只觉脑中纷乱一片,无法思考。
“父皇,儿臣先回去了。”李悠突然站起身来,转身而去。
辰帝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背影,含笑摇头,悠然地望着天上弯月,静静品茗。
李悠急步向自己的殿中走去,眼看就快要到,又脚步放缓,她抬起手拍拍自己的额头,可是还是丝毫都想不起来,心中十分烦乱。
对于她来说,洛羽以翩然之态,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她眼前,风华绝代,过于完美。上来就说是她的王夫,又对她表现得情深意重。她心底是存疑的,所以表面和他谈笑自如,实则暗藏防备。
但依父皇所言,他们少时就相识,那他突如其来的情意是有根据的。他与她成婚,弊大于利,她难道值得他为她如此?少时的情意又有多大的分量?
李悠只怪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如果能想起来,也许就有了答案。
她匆匆而来其实是想寻洛羽,将一切问清楚,但是现在她又不想问了。日久见人心,还是将一切交给时间吧。
不论洛羽对她是否真的有情,从他们定下婚约时开始,他和她的命运,就绑定在一起了。她自然会对他好,这是身为帝姬的责任。
李悠踏进殿来,春兰和秋菊迎上前来。
“洛羽现在何处?”李悠问道。
“回殿下,洛羽公子他在偏殿,还未熄灯,想来还未就寝。”秋菊回道。
“他身边是谁在服侍?”李悠又问。
“是洛羽公子带来的侍从,一个叫洛冰一个叫洛离。他们是午后被送进来的,此前都是夏竹和冬梅侍奉。”春兰含笑回道。
“好,我知道了。”李悠点头道。
“公主可要去偏殿看看洛羽公子?”春兰笑着问道。
李悠轻瞥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说道:“算了,这几天旅途劳顿,还是不打扰他,让他早些休息吧。”
“把汤池备好,我要沐浴。”李悠吩咐道,一路劳顿,她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公主,汤池早已为您备好了!公主您每次回来都要泡汤,奴婢们早已为您准备了。”春兰活泼的道,浓眉大眼表情生动可爱。
李悠愉悦地勾起唇角,伸手轻轻掐了掐春兰的脸颊,又赞赏的看了秋菊一眼。带着两个侍女前往汤池沐浴。
待整个身体泡进暖融融的汤池之中,李悠舒服的喟叹出声,她靠在青石池沿边,整个身体被乳白色的池水埋没,杏眼微阖,白皙的脸庞渐渐被热水暖出一抹红霞。
秋菊斜坐在她身后,轻轻为她捏着肩,力道适中,李悠舒坦地昏昏欲睡,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似梦似醒中,恍惚听到两个稚嫩的声音在对话
女声清亮纯真,男声青涩温柔……
“你能不能不走,留下来陪我,我每天都很孤单。”
“公主,我很想陪你,但是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那要如何才能和你在一起?”
“公主,让我做你的王夫,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好,那我求父皇,让你做我的王夫。”
“好,我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