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赶慢赶终于抵达长渊县。
刚来，触目所及皆是穿素衣白裳的人，纸钱漫天。
菜菜立即扯长袖口，捂鼻道，“这长渊是出现了很严重的瘟疫么？怎么家家户户都死人了？”
萧延看了一眼正撩开车帘的林晚凌，后者递给他一个眼神，萧延立即骑马前去附近打听。
打听回来，大伙儿才知，原来县城里的百姓都是在给玉麓书院的玉院首戴孝。
传闻这个玉梓风，把毕生精力都用在教书育人上，年近不惑，膝下却无子嗣。洛州出的举子大部分都是他们长渊县的人。
外人都说他们长渊人杰地灵，殊不知很多寒门得以金科及第，光宗耀祖全是拜这位玉院首的恩德。
在当地，玉梓风好比天，他一死，整个长渊县的人都给他披麻戴孝。
此刻，林晚凌四人正赶往县衙。
途中他们见到好些农户家里的孩子，‘好学’到放牛的时候都不忘孜孜不倦，拿捡来的树枝在地上写字。
偶有被家人追着满田埂跑的顽皮孩童，那些大人口中念叨的都是气孩子不好好读书。
萧延感叹，“这里的民风当真是与众不同，难怪玉梓风这么得民心。”
林晚凌和思远表示认同点头。
只有菜菜怂了，眼睁睁看着从车头跑过去的大人跟孩子，“我可真没见过不读书的女娃能被家人追着打的，这地方的人是有多喜欢读书啊。”猛摇头，“还好我不是这里的人。”
大伙儿被她的话逗笑。
到了县衙。
跟在洛阳时不同，这里的地方官压根没出来接他们。
林晚凌正要掏出官印，自证身份。
谁料门口的官差一看到他们便问是不是上头调派来的仵作。
林晚凌心想自己此趟过来就是干仵作活儿的，便点头认道，“啊对。”
面前的官差，跟门口的其余几个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直到面前的官差转身带路，听了他的小声嘀咕，林晚凌才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个反应——
“仵作是女的就算了，来干活儿竟还拖家带口的。”
“……”林晚凌瞬间了然，这些人是误会萧延是她夫君，估计也把思远误会成她跟萧延的孩子了。
菜菜自然也听到那官差不靠谱的理解，当即就要上前纠正。
毕竟关乎林晚凌的清誉。
眼见萧延也要上前，林晚凌赶紧拦下他俩，冲他们都默默地摇了摇头。
这要不拦下还得了？凭菜菜一个人就能拆了人家衙门，莫说还加上一个武功盖世禁军统领。
萧延和菜菜看在她的面子，暂时忍下没有发作。
接着他们便在那名官差的带领下，见到了长渊县尉。
萧延见他们都来了，那个肥头大耳的县尉还坐在椅子上嗑瓜子，不悦蹙眉，“你就是牛权贵？”
见他趾高气昂，牛权贵立即瞪大眯眯眼，“大胆！谁许你直呼本官名讳？”
萧延挺直背脊，不屑冷哼。
牛权贵刚要发作，身旁的司仓参军规劝道，“这可是上头好不容易找来的仵作，脾性自然大了些，大人莫要动怒。”
牛权贵这才压下怒火，但见到萧延那张小白脸，他就看不惯，于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既然来了，赶紧干活儿吧。”
司仓参军又在一旁劝道，“大人，咱可不能把人吓跑了。”
牛权贵这回不停了，“你成天叨叨叨，人都来了，不让他们干活儿，难不成要本大人供起来？”
他早就被源源不断的案宗搞得上火，好不容易盼来了人，他哪里肯等？
尤其玉梓风的案子，是上头点名关注的，否则洛州缺仵作，轮到谁也轮不上他们长渊县。
“走，跟本官去敛房。”
见牛权贵二话不说就要干正事，林晚凌倒是乐见其事，不发一言直接跟上。
画面一转。
所有人来到敛房。
菜菜从随身的大包里拿出林晚凌需要的东西。
萧延拿起纸笔，准备记录。
思远则被司仓参军带到门外……玩沙包。
司仓参军，“你爹娘都在里面忙呢，叔叔陪你玩会儿吧。你看，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
思远，“……”
里头。
林晚凌和萧延已然来到玉梓风的尸首前。
由于要将尸首全身检查，见到他俩为玉梓风脱衣，菜菜立即背了过去。
牛权贵见他们几人的反应看在眼底，当见到林晚凌和萧延配合无间，手脚麻利地将玉梓风尸首上得到的线索，一一找出并记录下来，牛权贵这才信了他们是真的仵作。
林晚凌，“死亡时间应是昨夜的亥时到子时之间，右手指尖有墨迹，衣服鞋袜整洁，没有外出迹象，死因是侧腰腹上的伤口，看深度和宽度，应是匕首造成，而伤口的位置跟角度，大概率是死者在转身时，突然受到攻击所致，初步判定为他杀。”
萧延将林晚凌说的一一记下。
牛权贵却发出质疑，“你怎么知道是他杀，而非自杀？”
林晚凌看向他，平静回道，“首先，我只是说初步判定，要得出最终结果，还得多方验证。其次，死者身上的伤口位置过于偏侧，大人不妨设想一下自己是死者，若您有了轻生的念头，及时想要拿匕首捅腹部，是不是双手反握匕首往正中部位的腹部扎更顺手？谁会把腰扭过来扎侧面？”
“…………”牛权贵徒手试了一下，假装手里匕首，再假装自己要自杀，结果确如林晚凌所说，要是侧扎，这行为就太奇怪了，关键也不顺手啊。
他咂了咂嘴，“行吧，算你说得对。”
眼珠一转，他突然意识到，既然这女子那么本事，何不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她？
左右是上头派来的人，要是她破不了案，也不能怪到本官头上了。
“可你们俩毕竟年轻，出门办案还带这个孩子，令本官不得不质疑你们的能力啊。”牛权贵故意说道。
菜菜闻言，再一次不乐意了。
“牛县尉，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家大人她……”菜菜刚想解释林晚凌和萧延的关系，却见林晚凌冲她轻轻摇头，于是更正到，“她本事大着呢，你别豆荚缝里瞧人，瞧谁都是豆子。”
牛权贵眼珠一转，感觉机会来了，故意激将道，“是么？那你敢不敢帮你家大人应下破案承诺？”
菜菜底气十足道，“当然。”
说完她才意识到上当了，刚想反口，就见牛权贵一拍巴掌，“好，既是如此，本官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话落，他又觉得不加个期限也不行，万一上头催得紧，他不好交差，于是想想又加了句。
“不过这案子总是拖下去也没个进展，上头一样会怪罪，要不这样，本官给你们一个月的时日，你们看如何？”
林晚凌看了看玉梓风的尸首，觉得玉梓风死因没什么蹊跷，那么就剩抓凶手了，一个月应该差不多。
可还没开口，就见萧延突然上前。
他个头高，看着英明神武的，要不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能他的气势就会直接被人画成画像挂门辟邪的那种。
牛权贵见他突然来到跟前存许，仰着脖子胆战心惊道，“你、你想干什么？”
不想萧延倨傲道，“一个月？侮辱谁呢，我们十天就能破案。”
林晚凌：“……”
菜菜喜道，“将（军）……公子说得好！”
牛权贵闻言，瞬间从萧延的威压下脱离，喜上眉梢，“既是如此，咱们就立个字据吧？”搓手笑眯眯。
萧延和菜菜齐声，“立就立。”
林晚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