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心书院三个月的考核日到了。
当今圣上、朝廷百官，都在暗中翘首以盼。
大朝会之上，身形已经有几分拔高的皇上望着最上首的陆青帆，“陆尚书，听闻今日乃是仁心书院考核之日，你可知晓其中内容？”
皇上心系百姓，更加重视慧珠郡主的女子书院，对其关怀在意尤甚。
他的行政推行正在瓶颈，急需强心之举来提升百官的信心。
陆青帆如何不知？他朗声回道：“启禀皇上，确是今日。考核分为两部分……”
自家媳妇儿早早就跟他通过气了，陆青帆对其中细节了然于心，此刻叙说起来流畅得很。
“还要考核操作？怎么弄，验尸吗？”皇上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师不仅要考学生的答卷能力，还要考动手能力的。
“医者、仵作，皆是需要知行合一的行当，理论难以结合实际操作，那岂不是枉然？郡主是为了学生们着想。”陆青帆恭敬地道。
“有道理啊！”都察院左都御史晁钟一听拍了拍手：“这医术是看活人的、不能出岔子；仵作是验看死人的，于衙门缉凶拿人也颇为重要。确实需要‘知行合一’嘛。”
皇上一听亦十分满意，点点头笑着道：“如此倒是极好的，慧珠郡主不负圣命、聪慧机敏，当是天下臣民之表率。”
换成一般人，媳妇儿被皇上夸奖成这样，必然是要委婉谦逊一番。
可偏陆青帆这个护妻狂魔反其道而行之，拱手道：“臣也如此认为！既然皇上这般看好郡主，待考核传来好消息之后，皇上会如何赏赐？”
一旁的摄政王还坐着呢，听到陆青帆腆着面皮就要东西，笑骂道：“是夸你吗你就要东西？”
陆青帆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贱内为家国培养英才，纵女儿身亦可建功立业，当不得赏？”
顾长卿愣是被陆青帆给气笑了，狗东西你倒是挺会夸啊！高帽子下来皇上是不赏赐也得赏赐了！
皇上也没料到会被陆青帆讹，想到以后还得到尚书府蹭饭，捏着鼻子道：“若今次仁心书院留下的学生十之有五，朕便派一个内阁学士教授她们诗书；若留存十之有七，便多派一学士教授其史书经典，这赏赐如何？”
仁心书院最缺的是什么？当然是夫子了。
陆青帆目的达到，行礼谢恩：“皇上一言九鼎！”
可不许赖账！
皇上哭笑不得，“自然。”
内阁学士们一听压根没将此话放在心上。
书院里的人就是一群杂草百姓，有些人入书院的时候豆大的子都不识得一箩筐的。
纵观大明整个书院，考核下来也难有十之存五，更遑论十之存七了。
他们就等着看，嚣张冷冽的陆尚书夫妇如何打脸！
下了朝，陆青帆正往回走，途经官员身边就听到有人唱衰书院的。
那高谈阔论，言“仁心书院必难存之五成”的老脸，被陆青帆认真地记下了。
老贼，有你打脸的时候。
那内阁大臣浑然不知陆青帆已经暗搓搓将他记在了名单上，还略显得意地捋着胡子道：“内阁中人怎么能教授女子读书？女子无才便是德……”
几个官员经过那内阁大臣的时候，神色都透着几分古怪，那大臣浑然不怕死的模样，扬声喊道：“哎，周大人、宋大人，别走啊，怎么……难道下官说得不对？”
此刻，他有多意气风发，等后来站在仁心书院开课的时候就有多打脸。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反正冉杓听到的时候，当场就钦佩起这位大人刚直的勇气来，小声喃喃道：“真是凛然不惧的好官儿！”
仁心书院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仁心书院。
食堂。
早晨的堂测结束，所有女儿家来到食堂之后讨论着今儿的题如何如何。
“白夫子可真够厉害的，前面整整一夜卷子都是默下咱们之前背诵过的药草、药用，穴位的功效……幸好之前没偷懒，该背的全都背了。”角落里的一个女学生庆幸地道：“不是说只要考够了六分就能合格吗？”
“你六分能合格，别人六分也会合格。真正拉开距离的就是第二张卷子。”另外一个女学生伸出一根指头道：“大家回忆回忆，这后面四个大题目，是不是跟咱们登记入学时候出的题有些相似？”
问得都是该如何治病救人、如何解决大夫和家属之间的矛盾……治疗的手段、处置人情世故的能耐，这是书本上不会教授的东西，是根据她们平素其他课程学来的。
五十多个人，同吃同出，从一开始地互相不认识、到现在几乎能对应上所有人，大家的情谊也逐渐变得温暖起来。虽然不泛互相竞争，可都愿彼此支持、互相学习。
“我觉得刘家姐姐说得对。”丫丫认真地点头道：“这才是咱们白夫子的风格。一成不变的考试法子肯定不是她要的。”
白夫子想要从各方面培养大家，自然不会只考量医术。
大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回想起入院考核的那一次也是这个样子的。
午后大家可以休息半个时辰，然后才到学堂里继续进行下一轮操作考试，吃过午膳后各自散去的姑娘们根本没有困意，叽叽喳喳地回到各自的宿间便讨论着今儿的考试、万一考过了如何、没考过又如何等等……
丫丫是个心大的，脑袋一沾到枕头上就睡着了，隔壁房间的贾若也睡熟了过去。
二人的室友都有些狐疑，这般激动紧张的时刻，她们怎么能睡得着呢？
因为没人叙话，导致二人的室友也在片刻后午憩睡去。
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重新在学堂里集合，睡过午觉和没睡过午觉的精神头形成鲜明对比：睡了午觉的双眼灼灼发光，目光盯着前方像尸首一样的人皮物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睡着的则哈欠连天，连白筝什么时候进来都未曾察觉。
白筝看到众人的模样，眼底涌上一抹笑意，“睡过午觉的，先跟着芷安夫子去救人考核；没有睡过午觉的，来我这里进行验尸考核。”
两边人马分散开来，白筝望着精神抖擞去“救人考核”的学生，眼底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满意之色。
而另外一边没有午休的学生，则老老实实地守在原地，等候白夫子讲述操作规则。
白筝看了一眼青果，青果点点头，喊道：“陆嬷嬷，把咱们准备好的‘尸首’都带上来吧！”
此言一出，方才还困倦的女儿家瞬间全都惊醒了，瞌睡全无。
“尸首？真的尸首吗？”
“肯定啊，还能有假的尸首不成？”
……
几个关系好的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一双双眼睛期盼地看着白筝能给她们什么“尸首”来考核。
等到几个程度不一的腐烂“尸首”出现在众人面前，白筝温声道：“所有人各自组成五个组，每个组都可以选择一具尸首排队各自验看，选择后就不可以再更换；能够准确说出尸首上确凿死因、获得最多猜测和推论的小组成绩最高。”
剩下的么，就按照表现的程度来打分了。
白筝说着，便示意大家准备行动起来。
众人四下看看，便拉帮结派，五人一组，抽签决定验看的顺序。
当确认了尸首、且一道去验看的女学生们，几乎都没坚持两息便各自去吐了。
白筝早就料到这个情况，备好了痰盂，让大家一次性吐个够。
这下子别说瞌睡了，午膳都没能留得住。
逐月双手抱臂，低声道：“怪不得郡主非要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呢，没想着是在这里等着。”
看看，一股子酸臭味道已经弥漫开来了。
一般人谁能受得住？
“所以，听劝真的很重要。”天星一脸心有余悸，心说得亏她不是郡主的学生。
搞心态的招儿可真够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