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仁心书院即将迎来第一次院内考核。
在这三个月中,女学生们不仅学会了人身上的所有穴位、且背诵了起码十本以上的经典医书,学会了基础的针灸之法……
不仅如此,逐月姑娘和天星姑娘还教会了她们点茶、品茗,仪表规矩,哪怕是家境普通的姑娘,也在书院三个月的训导中气质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其中几个姑娘归家的时候,家里人险些以为女儿被人掉了包。
一时间,仁心书院有“脱胎换骨”美称的传闻响彻大街小巷。
随之而来的还有关于神秘的“仁心书院”内各色传说。
鉴于所有的女弟子在休憩日归家之后都很少讲述仁心书院内部的情况,直说自己一切都好,导致很多人都对神秘的书院有所猜测。
口径一致的女学生让仁心书院有能耐的同时又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百姓们以讹传讹之下,连茶楼小巷里都有了不少传闻:
有些人说慧珠郡主本就是神医,必然给这些姑娘们服用了天下灵药、令其洗髓伐经;也有人传言慧珠郡主将一身衣钵传授、导致女学子们各个儿身形非凡。
还有那更扯的,说什么“仁心书院”被慧珠郡主吸取了天地精华,只有这些妙龄少女才能够在其中改换身形和容貌,帮助她们出来之后济世行医……
一个年过三旬的妇人坐在茶楼里,听到这些扯淡真的是有被无语到:“我可也不算是什么妙龄少女了。郡主,咱们仁心书院已经遭了这么多红眼么?那说书先生再讲下去,咱们是不是要变成妖精洞窟了?”
坐在茶楼下方听书的,便是赶着学生休憩日前来办事的白筝主仆,还有她今日特地带出来历练的中年女子贾若。
这姑娘虽然不太擅长医理,但是对于验尸仵作方面颇有几分才能,是个善于观察生活的。
白筝在几次授课的时候都注意到了这位心细如发的妇人,便想着再度测试一下她的能耐。
当然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丫丫。
小姑娘一听台上的说书先生开始胡说就已经气红了小脸,她愤愤不平地道:“郡主娘娘,您怎得不阻止说书先生啊?那些话不尽不实的,把咱们书院的名声都给败坏了!”
分明是那样好的仁心书院,不知道给多少女儿家遮风避日,丫丫是容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妥的。
“你既然也知晓是胡说传闻,何必较真?”白筝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温声道:“沉住气。”
说书先生就是靠这嘴皮子挣钱的,将仁心书院渲染得越神秘,来年招生就越顺遂。
“世间诸事都是好坏参半、福祸相依,不必这般在意。”白筝轻声道:“你等出师之后,仁心书院的能耐才会真正为世人所知。”
丫丫是个有悟性的,恍然道:“学生明白了,娘娘的意思是,与其想要管住别人的嘴,倒不如好生学习做好自个儿的事。未来有得是机会堵住这些人的嘴,对吗?”
事实胜于雄辩。
白筝和一旁的贾若对视一眼,“倒是个聪明孩子。”
听完了说书,白筝就带着几人离开赶往刑部。
确认这民间传闻无伤大雅,也就不必过多理会。而后方缀着的贾若和丫丫越发感佩自家郡主的能耐。
书院不仅要教书、还要育人。她们所受的人生教诲,又何止那区区一点报名银钱可以比拟的呢?
抵达刑部的时候,正好大理寺在跟刑部勾洽一桩悬案。
看到白筝带着学生过来,大理寺卿于植和正在叙话的冉杓大人都一脸惊喜:“哎呀,这不是咱们的及时雨嘛!”
冉杓赶紧冲着白筝招手:“快来,白……郡主,咱们今儿的案子恐怕需要你再验一次尸首。”
“上一次是谁验看的?”
“郑伯。”于植一脸黯然地道:“黄老病了,前些日子告假。我倒是瞧着好像越发严重了些。”
白筝一想到那老人家殚精竭虑一辈子,还是个仵作,便心中不忍。
“那我去看看,等到待会儿看完了尸首,我们正好去瞧瞧黄老。”
黄老一向身子骨康健,这般病倒不知道是不是跟换了季节有关系。
贾若和丫丫一听今日不仅能看着夫子剖验尸首,还能一道去看看病患,当真是什么都能跟着学着了!
机会难得!
白筝主仆瞧着二人摩拳擦掌的激动样,不禁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抹狡黠。
验尸哪里就那般容易呢?
想要将书本和师长传授的知识全都用到,第一步就是要先面对真正的尸首呢。
白筝和青果快步走进仵作房,她戴上透明手套子,跟素来在书院内的步骤一样。
看到这里的时候,贾若和丫丫都还没有什么异常,屋子里那股难闻的尸腐味道也还能忍受……可当青果姑娘将盖着尸首的布子揭开后,二人的面色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
白筝低头看着尸表,冲青果道:“死者被人大力勒紧脖颈杀害,颈骨未断、眼珠里都是血丝,当是窒息而死。”
说着,她打开了死者的口鼻仔细观察,又开口道:“死前曾用了面食、他……嗯,估计寻常也是个喜欢用面食多过米食的……”
“呕……”
“啊唔……”
伴随着贾若一声干呕,丫丫转过头去捂着嘴巴强撑,她们已经忍不住要吐了。
最后还是贾若选择了放弃,干脆推开门出去便将今儿的早膳和茶楼里的点心都吐了出来,一点儿没剩。
到了这个份儿上,丫丫也挡不住了,出去换个方向也是一通呕吐。
白筝惊讶地抬起头,“倒是比我想得坚持久了那么一会会。”
当然,也仅仅是那么一会会儿罢了。
青果一边记录一边喃喃地道:“早就劝你们刚才少用些,看看,浪费粮食不?还当是我不够吃压着你们的口粮呢。”
不听劝的结果,就是这样。
“额呕……我们,我们哪能想到会是因为这个啊!”丫丫吐得眼泪花子都要出来了,小脸儿满是白惨惨的可怜相。
还是一旁的阿闪忍不住了,给贾若和丫丫都递上一碗清水,无奈地道:“大姐、小丫头,喝一些漱漱口,能压压惊。”
都得有个适应的过程,吐啊吐啊的,也就习惯了。
二人道谢接过,漱口水之后到底是好些了。
丫丫不信邪,不服气的性子到底是倔强,擦了一把嘴就重新进了仵作房……结果没过两息的功夫又出来吐了一场。
阿闪惊讶之余瞥了一眼,发现自家郡主娘娘正在那里剖腹呢……可怜的丫头,接二连三被验尸的场面暴击,恐怕得缓好一阵子了。
白筝仍旧面色沉稳地观察着死者的腹腔和内脏情况,口中还不忘嘱咐青果继续记录:“死者右手臂侧面有一个小小的刀伤,是跟人打架所致,当是距离现下有三五个年头了。回头找人查一查是什么情况。”
“是!”青果奋笔疾书地记录着。
屋外,已经吐得差不多的贾若看着白筝那从容验尸、机智敏感的细腻姿态,瞬间生出一阵叹服之心。
勿怪先帝都册封郡主为御用“一品仵作”,这份沉着、这份对尸首的敬畏和细致入微的探查功夫,换成寻常人哪里比得上。
贾若曾经在衙门里打过一阵子杂,干活的时候听到那些人说起仵作来皆是一派鄙夷之色,那些仵作验尸更是草草结束,极少有人如郡主这般仔细的。
贾若一旦开始观察,就忘记了害怕和恶心,逐渐克服了身体的抗拒之后,此前学习过的知识就全部回笼了。
“夫子的手法当真娴熟……这是什么?”
“大肠。”白筝回答得干脆。
“那这里呢?”
“胰腺,这里是心脏、肝脏,嗯,肾的位置最靠近腰腹,不然有时候我们会说肾脏坏很有可能是伤到了腰……”
学生和老师的对话逐渐变态,听得门外的阿闪实在是搞不赢了,赶紧开溜。
他虽然习惯了,但也怕再看下去自己忍不住吐哇!那在小姑娘面前岂不是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