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正常自然是不允人随意休沐数十日的,我也是攒了大半年的休沐呢!”胡子越指了指飞鹤峰:“这里每逢秋季景致最好。我就调了值岗、想待个够。不怕陆侍郎笑话,其实我也是第一次上飞鹤峰。”
“胡侍卫也是第一次来?”陆青帆没想到在还有意外收获,对胡子越更好奇了。
“你在御林军中可同褚统领相熟?”
“自然是熟的!”胡子越说完后,便低声道:“不过是我们熟悉他,不是他熟悉我们。军中人那么多,不够出挑是记不住的。褚统领素来是我们军中榜样,大家都知晓他武艺高强得很!尤其是那三箭齐发……”
胡子越说完惊觉自己所言不妥,赶紧闭上了嘴。
听说废太子便是被褚统领的三箭齐发射成重伤的。好像陆侍郎就曾效忠于废太子殿下?
“看我作甚,继续说。”陆青帆被胡子越看得不明所以,沉声催促道。
“额,大人不介意吧?”胡子越想了想,随即道:“太子殿下……”
陆青帆又瞟了胡子越一眼,胡子越立刻说道:“三箭齐发是褚统领的绝技,当时也是因此绝技被皇上注意到才提拔上去的。”
此言倒是印证了前番猜测:褚昭自始始终都是圣上的人。
“要我说啊,皇上那般倚重褚统领也是应该,毕竟是圣上的耳目圣上的刀,我等属下都羡慕得紧呢。”胡子越一脸憧憬,看得陆青帆无奈得很。
这厮是一点儿说不到点子上。
“先生啊!先生的教诲令在下等铭感五内,此生难忘……”
前方,万尺、元辰和闵进财三个学子的呼喝声打断了二人的叙话,陆青帆眸子涌上几分沉敛之色,注意力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啧啧,太假了。”胡子越小声道。他被陆青帆古怪的眼神瞧得尴尬,呐呐地道:“真正的悲伤哪能这般外显?”
看看余弦和其他众多仆从无声掩面低泣的模样,确实比那三个学子真诚得多。
“我是个大老粗,大人莫见怪。”胡子越叹了口气,为自己找补了一句。
陆青帆没说话。
片刻后,他发现云曦还没来,决定回去瞧瞧。
等到了竹楼,陆青帆发现周遭十分安静,他喊了云曦几声都无人应,便在轻微的翻动之声中来到了内间的书库里。
此刻,云曦正半蹲跪在地上,她的面前放了许多字条,小姑娘低头翻找分类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陆青帆好不容易才将目光从她白皙的脖颈上挪开,落在旁侧那个小小的机关暗格上,“怪不得。”
那样小的竹片竟然是机关,若非云曦懂些风水门道,只怕还真寻不到。
“大人回来了,”云曦低着头摆弄着地上的字条说道:“这都是康学士收集的往来字条,中间有不少秘密。”
“你怎么了。”
陆青帆瞬间注意到了小姑娘的不妥,他蹲身望着云曦,只能看到她略红的眼尾和颤抖的浓长睫毛:“你哭了。”
“我没。”云曦倔强地嘴硬,随即将一沓字条塞到陆青帆怀里,“你看看吧。”
瞧出小姑娘的逞强,陆青帆也不再继续逼问,展开诸多字条,却越看越心惊。
其中有几个字条上的内容当真是令陆青帆心神一紧,虽然笔墨不多,但诸如“诸公当年蔑白氏一案收尾可曾料理干净”、“常夜难昧但心亦不悔”等词,俨然说明了康满和一众人等,同当年白氏灭门之案颇有干系!
“‘诸公’,”云曦抬起通红的桃花眼,沉声道:“他们联合起来杀了我全族人!”
就算看不到康满与之通信的全部内容,她也从回字中推论出些蛛丝马迹了。
陆青帆心头不忍,上前将云曦抱在怀里。
她靠在陆青帆的肩头,悲痛、气恼和再度捕捉到重要讯息的激动等诸多复杂的情绪一下子窜上脑海,震得她整个人浑身微微发颤。
“大人,我好难。”
本以为走到尽头的路,竟然才俯瞰到了“诸公”一角!
而这一切竟然还牵系着中原、朝堂。
千难万难的险阻之路,终于在一次次的案件发生后显露出真实的模样。
陆青帆用力抱住怀里的人儿,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温实的大掌轻抚着云曦的后背,让小女人逐渐被强大踏实的后盾感安抚住了心脏。
片刻后,云曦终于不抖了。
她长呼出一口气,才惊觉自己跟陆青帆竟然在案发地相拥半晌,瞬间耳根通红、轻轻挣了挣:“大人,我好多了。”
可以放开了。
陆青帆不仅没撒手,反而更用力地搂住了她,低声道:“云曦。”
在那场灾难中,不仅她失去了亲人,他也没了家。
这是一场无数人共进退的沉冤昭雪之旅。
从不是她一人双肩扛负的责任。
那些从未出口的话,都化作无声的紧拥包裹着怀中的人儿。
云曦似是心有所感,可爱地在陆青帆的颈间蹭了蹭,小声道:“明白了,我的身边有很多人在,咱们定会成功昭雪的。”
薄唇扬起大大的笑容,陆青帆低声喟叹道:“云曦……”
你当真懂事得令人心疼。
云曦大胆地伸出手拥住陆青帆的腰,二人彻底环抱在一处。
陆青帆也成功地紧张了,主动松开了云曦,他涨红着俊颜转过身,落荒而逃之前还不忘吩咐道:“把字条都带回去。”
云曦盯着陆青帆仓皇的背影,眨眨眼道:“哦……大人好差的自制力哦!”
成功看到前面高大的身影险些被竹楼绊倒,他略显羞恼地低吼一句:“破楼,”便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外去平复心情了。
等到云曦出来,陆青帆已经重新恢复理智,可云曦那双灵动的清眸还狡黠地往他的腰胯扫去,惹得陆青帆轻咳一声道:“别闹。”
“我啥也没干!”云曦扬着小脑袋道:“大人怎得诬赖人呢。”
“快走,去问口供。”
一向骄傲于自持力的陆青帆在心上人面前溃不成军,里子面子都快要挂不住了,拉着在后面偷笑的云曦赶往后院厢房。
余弦说过,所有来祥龙斋的客人,交一定的银钱后都可以在祥龙斋留宿。
“分明是书香墨气极重之地,怎得还这般注重铜臭呢。”云曦思虑片刻冲陆青帆道:“大人可觉得这祥龙斋行事处处透着几分古怪。”
说其高雅、那接地气的程度也不差;说其亲和近人、还非要设置门槛儿行事。
这同在康满的小秘竹中发现的那些字条一样:中通外直之下皆是隐秘腌臜。
“哼,我看倒是跟他本人符合得很。”陆青帆一想到这老东西连同朝内不知多少官员联手策划十年前的江南大案,就忍不住拳头硬了。
哭灵丧礼进行到差不多的功夫,余弦就开始准备广发丧帖传播康满身死的消息;云曦站在一旁看了许久,将那花名册上的众多德高望重之名记录下来,便寻了个由头离开。
从正殿出来,云曦的视线便落在前方不远处躲着吵架的老两口身上,据陆青帆说,那对儿老夫妻姓贺。
云曦主动走到二人身边,二人立刻住了口。
“伯伯、伯母也是来听康学士讲经的吗?”云曦本就长得可人漂亮,此刻开口套近乎温声软语得更讨人喜欢。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可惜,我大老远从青州赶来,才一入门就碰上康学士被人谋害,竟是一句教诲都不曾听到……”
贺氏夫妇对视一眼,贺老夫人有些同情地道:“小姑娘点子是有点儿背。”
搭上话了。
云曦心头一喜,冲没走过来的陆青帆使了个眼色,便主动挽住贺老夫人的手:“听闻两位前来小住过一阵子,必定听过康学士满腹经纶、可愿给小女说道一二?小女若能从中得益一二,定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