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川用力地握了一下冷海的手腕,赞同地点了点头:“冉大人说得是。”
陆青帆见云曦主仆疲累至极,温声道:“你们自去歇息,阿闪已经招供,我们准备提审包佑春。”
云曦一听瞬间来了精神:“那剑客招了?”
“那小孩儿是个憨批,吓唬几句就招了。和包佑春根本不是一条心!”
任丹青将一幅画像递给云曦,随即看了陆大人一眼,陆大人示意他继续说,这才解释道:“去买凶的是包佑春的管家,现在证据确凿,他推脱不掉。”
不论是谁、跟包家沾染关系,都能侧面验证太子殿下和贵妃娘娘的清白。
云曦见状神色一忧:“管家若是推诿扯皮,将包佑春摘了出去,还是钉不死罪责的。”
能在詹事府担任少詹事数载的正三品大员,就算被抓住了首尾、也未必会认罪。
“若是以前,必然无法交差、可如今倒是刚好。”陆青帆薄唇微扬,露出一抹淡笑。
云曦一恍然,“因为皇上?”
皇上疑心深重,要是钉死了包佑春罪名,皇上反而会以为这是一个局。
但刚好查到管家身上而非包佑春本尊,皇上思虑太子和贵妃行事必然不会如此不周到,更会心存疑虑。
这也算是变相利用了圣上疑心病重的弱点吧。
“哈哈,小丫头果然聪明。”宗毅微微一笑,颔首道:“刑部辛苦这么久,如今海护卫的性命救回来了、案件也有了好消息,能顺势化解天家父子的信任危机,倒是收获颇丰的一日啊!”
此言一出,众人亦觉今日确有不少好兆头。
“你和青果辛苦半宿,提审之事交予我等便是。”陆青帆温声道:“等你醒来,便都是好消息了。”
云曦心神一松,打了个哈欠,承了众人的好意。
陆青帆率众离去,破晓时分,他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云曦主仆二人梳洗过后就回主屋歇息,临走前还不忘给守护在门内的冷川留了一份早膳,叮嘱他冷海退烧之后就要喂药、喂完了便需看顾着不可再烧起来。
冷川无一不应。
云曦当真是太累了,刚挨着床畔就陷入了沉睡。
许是梦中仍记挂着案件诸事,云曦在零碎的梦境之中蓦地想起了父亲和温嬷嬷留下的那两份名单。
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在名单上看到了“包佑春”的名字。
不知怎的,梦中的云曦油然生出几分焦躁,却因为疲累如何都醒不过来。
“小姐、小姐,陆大人来了。”
云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便对上了发鬓凌乱、秀颜焦急的小青果。
“面圣了吗?”云曦揉了揉眼,只道自己睡得未免太死了些,青果都比她先醒了。
“应该是。奴婢看陆大人脸色不好,恐怕没啥好消息。”青果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小姐太累了吧?奴婢叫了你好半天才醒。”
往常都是青果睡得更沉呢。
云曦一边套衣裳一边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正奇怪呢,今天睡得又累又难受。”
许是梦境中的暗示,云曦决定待会儿借陆青帆手里的名单一看。
院子中,陆青帆身形笔挺地端坐在石桌前,他英俊冷冽的容颜透着几分黑气,紧绷的下巴诉说着心态的胶着。
见云曦主仆出来,陆青帆的墨眸缓缓挪向她,专注的视线惹得云曦耳畔一烧。
“大人来了。”
云曦看了一眼天色,发现她和青果睡了不过两个多时辰。
“我们有麻烦了。”陆青帆站起身来,低声道:“皇上召你入宫。”
“我?”云曦呐呐地道:“因为贵妃娘娘的身子吗?”她昨日忙着救冷海,今日确实还不曾入宫为娘娘施针调理、清肃余毒。
“不是。”陆青帆欲言又止,半晌才道:“换身衣裳吧。”
入宫面圣穿仵作常服可不行。
云曦深知今日自己恐怕又要经历一场大劫,樱唇微抿,低声道:“好。”
路上,陆青帆将云曦主仆歇息时发生的事情言简意赅地讲了。
包佑春一开始不认罪,后来雨晨之死、阿闪确凿管家罪责,圣上震怒逼迫之下,包佑春终于害怕了,承认是他收买雨晨、背地行事,还故意放出风声让众人以为此乃贵妃授意。
“这些年,包佑春利用太子和贵妃的威名敛财无数,杀人嫁祸的事情也没少做。如今当着圣上的面抖落出来……贵妃娘娘也没落着好。”
贵妃娘娘当时也在,凤威一怒,谏言灭包佑春满门。幸而太子及时赶到、为包佑春一家无辜下人女眷求情,才避免了一场血流成河。
“包佑春必是想着已然要死,索性拖贵妃下水,将这些年的腌臜事一股脑倒出来,明为认罪、暗地心思太叵测了。”
陆青帆说到一半时,云曦就知晓其中关窍。
勿怪他来的时候脸色那样难看,就算包佑春俯首认罪,圣上也会将他口中那些几未所闻的陈年旧账记在太子和贵妃的头上。
一消一打,前番诸事无异于白费功夫。
“关键不在于此。”陆青帆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低声说道:“昨夜又出了几桩命案,告到皇上那去了。”
“命案不是该先报送顺天府或者是大理寺吗?”云曦一怔,“怎得直接报到皇上那去了。”
此事倒不怪顺天府,乃是因死者皆系勋贵,他们直面天颜、当众喊冤,就算三司皆在也阻挡不住。
“死者系晋国公嫡次子、远征侯庶长子,以及靖宁伯府的庶子乌涛。”
在陆青帆询问阿闪作为突破口的时候,暗处有人已经提前动手了。
“啊,”云曦掩唇,因为不曾睡好的疲累骤然消散,“皇上宣我入宫,是为了这些案子?”
陆青帆颔首:“最糟的不是这个。”
“还有更糟的?”云曦喃喃道:“宗大人这是有多乌鸦嘴啊……”
怎得说的好事一个没中,坏消息倒是一个接一个?
陆青帆苦涩摇头,“去了便知。”
入宫门后,贵妃特赐轿撵给二人赶路。
端坐在轿撵上的云曦被几个人抬着快速行走,多少有些不自在;再看一旁的陆青帆,脊背挺得比她还直、看着比她还不自在,她心里终于平衡了些。
抵达御书房,云曦一抬头便看到乌泱泱数人将殿内挤满。
她只瞟了一眼便快速低下头,殿内还响彻着好几位大人的劝说激辩:
“……老臣儿子性命虽然可贵,但毕竟凶犯不是太子殿下,老臣愿意俱不追究!若我儿一人身死换来朝堂安宁,老臣认了!”
“皇上,这世上有一个包大人足矣!”
“老臣人微言轻、自认儿子颇有些才学,这才毛遂自荐、以效朝廷,想为君分忧。如今他被奸人所害、奸人还欲用其案挑唆君臣关系之意,老臣宁肯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愿亲者痛、仇者快’啊皇上!”
陆青帆用内劲传音告诉云曦,说话的便是原本来告状的晋国公、远征侯和靖宁伯。
三位元老是“世家勋贵”的活招牌。
他们或军功累累、或家族繁盛,就连最普通的靖宁伯府,也是数年功勋而得、绝非浪得虚名。
这一刻,云曦终于明白陆青帆口中的“棘手局面”究竟为何了:原本前来状告凶案、请圣上量裁的世家勋贵,在听闻此案恐与太子有牵系之后皆选择了不追究。
清眸望着端坐在龙椅上的当今圣上,云曦心中暗暗道:圣上只怕心里已经认定了太子与朝中勋贵勾连、企图取而代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