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橘不愿相信自家温和有礼的先生是个伪君子,闷闷不乐地坐在一旁听着云曦和陆青帆讨论个中细节案情。
等待了小半柱香的时辰,冉杓和任师爷回来了。
“大人猜得不错,那姿柔姑娘此前确实有个心上人,”任丹青一边煽着扇子解暑降热,一边说道:“就是如今翰林院正七品的编修,柳晓刚。”
也是邰原的至交好友。
“有意思的是,此人不仅跟姿柔姑娘有过一段情,还同何玉平是同科举人,一起被钦点为翰林院正八品五经博士。”
冉杓将找到的情报和卷宗奉上,还不忘补了一句:“不过这俩人没一个是南疆的,都是土生土长的汉族人。”
也就是说,究竟是谁找来的“白骨香”还不可知。
陆青帆翻阅过后,将卷宗递给云曦,示意她瞧瞧。
云曦认真翻阅过,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最不喜欢下毒的凶犯了。”
寻觅蛛丝马迹当真是难上加难。
“大人这边有啥收获没有?”任丹青和冉杓跑了一早晨,这会总算能坐下歇歇脚,询问起他们的进展来。
陆青帆淡淡地道:“姿柔姑娘跟柳晓刚有过一段情。”
“没了?”任丹青十分不满,自家大人哪儿都好,就是话太少!
他的折扇一指小青果:“丫头,你展开说说!”
青果“哎”了一声,便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那太子殿下是如何“错点鸳鸯谱”,邰原如何憋屈地领受了不清白的小媳妇,此后日日虐打、偷看春宫的事情屡见不鲜。
“说不定啊,就是姿柔姑娘受不住邰先生的暴行,暗地里联合了柳翰林下毒害死了邰先生呢。”
最后,青果学着小大人儿似得叹了口气,无奈道了一句:“孽缘哪!”
任丹青和冉杓早就被这其中曲折吸引,半晌都没反应过来;连带着方才躲在角落里丧里丧气的苦橘都竖起了耳朵。
“哦对,光顾着听这事儿了,还有个消息忘说了!”
任丹青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画像,正是根据邬全所言画出的那个卖药之人的画像。
“我和冉大人去探问过了,这人名叫柴杭,是逸王府中的普通护卫。”任丹青说着,神色不解地道:“此事要惊动逸王殿下么?”
“那就得看这个柴杭于逸王殿下而言是否重要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这边的事情还未曾了结、又牵扯出个逸王来,陆青帆忍不住摁了摁太阳穴。
云曦坐在桌边,思绪还在案子上打转。
“大人,这柴杭跟姿柔姑娘可有关系?”云曦突然开口问道:“他们都不是南疆人,却能得着‘白骨香’这种罕见的奇毒。”
陆青帆看向冉杓,冉杓无奈地道:“柳晓刚是外地考进来的殿生,在京城没甚权势,不然也不会在翰林院熬了数载还是个正七品编修。”
连何玉平那厮都因为攀上了易铎成了从五品员外郎,便可知这柳晓刚当真是没贵人帮衬的主儿。
陆青帆扬声道:“冷川。”
“是。”冷川已然动身去找暗探调查柳晓刚之事。
现下只有一个线索了,便是那逸王府邸的护卫,柴杭。
刑部差役带人提审柴杭的时候,据樊志说此人懵得很,神色之间皆是无辜。
待人被带到刑部大堂,陆青帆端坐高堂之上准备提审,那容貌普通却身形挺拔的汉子仍旧是一脸摸不着头脑。
云曦一行站在陆青帆身后等待听审。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陆青帆磁性低沉的嗓音透着威仪。
柴杭见提审自己的竟然是陆青帆,心中已然警铃大作。
“属下柴杭,乃逸王府护卫。”柴杭恭敬抱拳,沉声说道:“不知陆侍郎召见属下、有何贵干?”
“两年前你可给此人卖过一副药?”陆青帆示意任师爷拿出邬全的画像。
柴杭迟疑地看了一眼,随即后退一步沉声道:“在下已然有护卫之职在身,怎会倒卖药材……”
“啪!”陆青帆一听此人狡辩便一声惊堂木拍案立威:“柴杭!这是刑部衙门!若没点子证据,能将人直接提审至正堂吗?”
柴杭见陆青帆压根不听他狡辩,立刻跪在地上认错道:“属下确实是为了补贴家用倒卖过药材,至于那药材何用、卖给何人,小人是一概不问的啊!”
“吃错药是会死人的。”
云曦一听柴杭这般草率,便忍不住气愤出声:“什么都不问、连自个儿卖出的药材是何物都不知,一旦死了人、你同那制作药材之人皆是凶犯!”
药贩谋财、庸医害人,这两种人若是结合在一处,当真是又坑又要命。
云曦最痛恨利用医术赚取昧心钱的人,对上一问三不知的柴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属下、属下老母亲病重,用药珍贵,当时只想着多个门路,并未……”
柴杭被质问得脸色苍白,呐呐地道:“也、也没听说吃死人了。”
“现在便死了一个。”陆青帆眸光沉敛,眼睁睁地看着柴杭一步步踩入陷阱之中。
柴杭一愣,“谁吃死了?”
任丹青顺势掏出了邰原的画像,冷哼道:“你卖给邬全的药材给此人服下了、他现下死了。邬全说了,药材是从你那处所拿……你二人合该当同罪。”
“不是不是!”柴杭急得站起来否认道:“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那药材可是邬统领想要的,属下只是负责提供,而且、而且那本就是毒药……”
陆青帆薄唇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原来你知晓那是‘白骨香’。”
“什么白骨香?”才坦白了一瞬的柴杭又开始装疯卖傻。
云曦心中暗道不对,他们没有审问到点子上,才会一直被柴杭三碗豆腐一般的言论带着跑偏。
陆青帆也察觉了,索性不再多言。
片刻后,冷川回来了。
陆青帆展开桌上的字条快速扫了一眼,心里终于有底了。
云曦好奇地探出头瞟了一眼,旁得没看着,那“同父异母亲兄妹”几个字倒是瞧得分明。
怪不得!
她恍然,原来柴杭跟姿柔之间也有血脉亲情。
“柴杭,本官最后给你一个坦白的机会,说出‘白骨香’的出处,你等皆能从轻论罪。”陆青帆说一半藏一半,只等柴杭继续负隅顽抗。
“属下只是个二道贩子,邬统领找上属下的时候也是熟客介绍……那毒究竟是不是‘白什么香’,属下当真不知啊!”
柴杭仍是老说辞。
云曦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地道:“可惜了姿柔姑娘,她已经被贵妃娘娘发现,现下说不定已经被杖毙了。”
柴杭肩膀微不可察地僵住,神色不改地望着众人,眼底没有丝毫动容,仿佛从不认识姿柔。
很快,冉杓就搀扶着一个老妇从外间进来了。
那老妇人脚下生风、神采奕奕,浑然没有柴杭所言的“病重”之态!
“柴护卫,你看看谁来了。”陆青帆意味不明地道。
柴杭惊讶地转过头,便看到了他最敬重的母亲来到了堂上。
柴母二话不说,上前一步便狠狠给了柴杭一个耳光。
云曦众人压根没反应过来,“啪”地一记痛响伴随着老妇的质问声响彻整个正堂:
“好你个畜生,竟然跟那贱人的女儿认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