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陆青帆不见丝毫颓废,望着小女人深深叹气的模样,不禁问道:“怎么,不痛快?”
“嗯。汪世书的手指头是假的、行事也颇有很多端倪……分明一切都跟我们得到的证据对得上,可就是缺点什么、没法钉死这个凶犯。”
而且,汪世书的身后的神秘人拿走了账册。
云曦看过那账册,上面没有什么大古怪,只是汪同一家所拿的月奉和抚恤银子非常多。
为什么要偷走账册呢?背后的目的是否跟炸毁汇丰客栈、杀害江南八学子有关?
中间最重要的环扣,他们还未曾系上。
“汪世书挺不了多久。”陆青帆冷哼一声:“他就是凶犯丢出来的诱饵。”
云曦闻言一怔:“为何这么说,大人是猜到了什么吗?”
“一点推论。”陆青帆没有言明。
他曾经在军中的时候也见识过这种人行事。
陆青帆见云曦一直盯着他,势要陆青帆说个清晰,他无奈摇头笑笑,只好提及这一番古怪之处:
“你可曾察觉此人方方面面都符合我们对凶犯的推论,偏偏又有些古怪之处令人没法揣测清晰,导致他像凶犯、又不像凶犯?”
他说得云曦主仆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再赞同没用了。
“因为他是假的。”
云曦聪慧无双,一下便反应过来:“大人是说,这是幕后之人丢出的‘假真凶’?”
她思虑片刻,终于将其中关键想通,双眸晶亮晶亮的:“对啊!若如此说来,岂不是全讲得通了!”
可即便如此,新的问题又诞生了:汪世书为何要帮人顶罪?
杀人全家可是死罪啊!
“查一查便知。”陆青帆说道:“已经让暗卫去办了。”
如此便好。
云曦放心下来,也不再纠结,跟青果回去歇息。
目送马车离去,云曦长舒一口气,“真好啊。”
“咋啦小姐?”青果挽着自家小姐的手进院子:“奴婢还想着咱没得着案子的准信儿,你且难受惦记呢。”
本来是的。
云曦笑了笑,她方才的心思还有些沉重,可是经过陆青帆一席话之后便解开了心结。
这样的感情,真真美好。
樱唇扬起漂亮的弧度,云曦扬头望着天上明月,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信心。
她和陆大人,定然能够守得云开见月明。
次日清晨,云曦主仆按时上衙,跟着冉杓大人一道去调查了那三个工部的官员。
冉大人在路上就给云曦嘱咐了,二人一个负责唱白脸、一个负责唱红脸,再让小青果去外间探听一下三人的官声,必然能有所收获。
“此事咱们万不能惊动牧尚书,否则那厮又得成惊弓之鸟似得,拉着咱们问东问西。”
自打上回三司两部会审那百十余名大调官员身死案之后,冉大人就发现了,这工部尚书牧谊是个没甚主心骨的、常想着搅浑水,比之想要蒙混度日的刑部尚书卢大人都有些不如!
云曦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是,都听冉大人的安排。”
“你这丫头可不要揶揄我,”冉杓瞪大眼睛看着云曦道:“我心里发虚。”
“是是是。”
一行人来到工部衙门,如此前所言分头行事。
青果一张小包子脸灵动可爱,穿梭在人堆里很快就跟大家打成一片。
云曦和冉杓放心来到工部办差的差房,期间,那三位名字里带“平”字的大人工部员外郎何玉平、主事韦建平、营缮所所副宁平烨,也已然在差房里候着了。
冉杓和云曦同三人见过礼,冉杓便例行公事询问三人素来行事;发生火灾时人在何处;在工部一向负责什么事情。
问过之后,冉杓看向云曦,收获了小姑娘一个无辜的眼神,他不住地眨眼睛、示意云曦扮起来。
云曦愣了一下,恍然说道:“诸位大人,劳烦将方才尔等所言的行事轨迹倒着再复述一遍。”
“胡闹!冉大人,我们工部事务繁忙,若是问完了……”
率先不忿的便是工部员外郎何玉平,他眼底涌上一抹不快,“我工部虽是六部最末之流,却也不该被人这般欺辱。”
“何大人误会了。”云曦眨眨眼:“烟花爆炸、学子身死一案与诸位息息相关,何谈末流不末流?既然诸位皆是清白,那原不该惧怕询问。”
另外两个大人也觉得何玉平的反应有些过了,奈何何大人是从五品大员,他们不能越过上峰大人夺了发言权。
冉杓最是清楚何玉平这种人的心思,无奈地叹了口气:“何大人不过而立之年就到了从五品的位置,比之冉某不知强上几何、怎得自贱末等?”
他四下瞧瞧,压低声音道:“这讯问口供乃是例行公事,若诸位不做反倒有嫌疑,到时候让我们那刺头儿陆侍郎亲自提人,再惊动了牧尚书,大家的面子上就不好看了,您说呢?”
何玉平神色变幻片刻,小声道:“你们到底调查什么呢,给句准话。这般三碗豆腐豆腐三碗的,哪里问得出个一二来?”
韦建平和宁平烨闻言皆附和点头。
云曦眉眼微敛,心下暗道好一个员外郎!
他怎知这案子背后还有案子?
“说起来都骇人哪,汪家村、就是专门制造烟花场的村子里也死人啦!满口灭门……”冉杓一边说一边给云曦使眼色,示意她乘胜追击。
三人一听还有旁的案子牵涉其中,神色震动起来。
“又死人了?”韦建平脸色一讪,心道怪不得刑部的人来回追问工部官员呢。
这烟花诸事,有些名目是要过工部的手的。
云曦神秘兮兮地道:“那一家三口是被一个手有残疾之人杀害的……凶犯还深夜去偷了烟花场的账本。陆侍郎大人猜测,此人定然是与工部有些勾连的,不然干嘛偏偏偷今年的账册?”
此言一出,韦建平和宁平烨皆将视线落在了工部员外郎何玉平的身上。
何玉平恼怒道:“看着本官作甚?就算工部与地方往来账目需经本官的手,那也不代表本官贪墨吧?”
自然无人敢说上峰大人贪墨,可这账本子也确实不经其他两位官员的手就是了。
相比二人,何玉平的嫌疑更大。
“哎哎,何大人有话好说嘛!当然,为证清白、还得劳您将今年的账册交予我等瞧瞧。”
冉杓以退为进、又多提了个要求。
何玉平看了一眼两位同僚、又瞧了瞧一脸正色的云曦,知晓这一番事怕是躲不过了,否则岂不是显得他心中有鬼?
“罢了,你等只能看、不能记录拿走。”何玉平沉声道。
“刑部知悉大人难处,断不会再添烦乱。”云曦颔首。
可惜何玉平不知道,云曦颇有几分过目不忘的能耐,默账册不在话下。
冉杓心中愈发暗暗得意。
不到一个时辰,云曦和冉杓就告辞离开工部,临走前还不忘提溜上正猫在人堆里嗑瓜子的青果。
回去路上,青果竹筒倒豆子似得讲起三位大人来:韦建平官职不高、但家中富裕,入朝为官不过是图个好听,故而行事一向散漫得紧;那宁平烨虽然是三人里品阶最低的、但来头不小,有个拐弯的亲戚是皇亲,在工部当差的时候便是左右侍郎都得礼让三分。
说及此,冉杓这才想起来,“宁平烨家中的拐弯亲戚,当是镇国将军江晋吧?宁平烨母族的外家表亲,按辈分,他得喊镇国将军一声表舅。”
镇国将军江晋是个人物,年轻的时候跟随先帝驰骋沙场、后来又任兵部尚书,如今在家中荣养。
有这一层关系,工部的人可不是得对宁平烨客客气气的?
“对对对,”青果点头:“确如冉大人所言的那位,那七拐八歪的亲戚奴婢实在记不住。”
云曦点点头:“这么说来,三人之中,唯何员外郎的出身差些?”
“小姐怎么猜到的?”青果惊讶地瞪圆了乌溜溜的眼:“奴婢还没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