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内的洛青峰闻言,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细细过了一遍。
“陆青帆不是寻常官员可比,就算没有内劲也不可小觑。”洛青峰顿了顿:“派人查探一下立储大典当日的图纸、确认让贤王依照我们的路线图行事。”
“是!”那领头模样的男子恭敬地应了一声,其他人对着已经合上的砖头墙恭敬低头行礼。
一帮不起眼的人悄然聚集、又作鸟兽四散,淹没在人堆中。
刑部衙门内。
陆青帆脑门上绑着一个白色的头带,黑沉着脸盯着任丹青手里的药碗:那黑乎乎的汤药比洪水猛兽还唬人,他一脸抗拒地皱紧俊眉:“师爷,我可以不可以……”
“不可以!你这么大人怕喝什么药?”任师爷板着脸沉声道:“还是你想让云姑娘来喂你,瞅瞅你的‘男子气概’?”
这一波阴阳怪气满分。
陆青帆接过药碗一饮而尽,重新面无表情地躺平了。
云曦就在此时推门进来,她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陆青帆冷淡英俊的容颜吸引……不知怎的,她竟从陆青帆的脸上瞧出了几分“生无可恋”。
“大人怎么了?”云曦担忧地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无事。”
“无事。”
任丹青和陆青帆异口同声否认。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任丹青虽然嘴上吐槽陆青帆、心里还是疼他的,赶紧找补道:“陆大人是毒发了,觉得乏力。”
云曦闻言不疑有他,即刻上前搭脉。
陆青帆无语地反瞪向任丹青,任丹青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装病。
他缓缓地、缓缓地将手放在唇瓣,轻咳了两声故作难受的模样。
“虽是入肺的毒,但此刻早就渗入血液之中,不应该咳嗽啊……”云曦一脸懵地自言自语道。
“噗!”任丹青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
陆青帆的脸再度黑了。
“啊,大人你的脸色怎么也这么难看?”云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险些怀疑自己的医术,把脉的神色更加专注了。
陆青帆手忙脚乱地坐起来,大掌挡住云曦的手腕,慌乱地解释道:“我没事,真的。”
“哈哈哈哈……”任丹青连脸面都顾不得了,笑得直抽抽。
一旁的冉杓扶着椅子笑得直不起腰,唯有才打水回来的青果和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云曦满脸不解。
最后云曦也没诊出陆青帆到底哪里不舒服,相反,他身子康健得很、用药之后效力发挥得极快,旁人需七日、陆青帆只需三五日余毒便可皆清。
听到这个好消息,陆青帆激动地立刻就不想装病了。
云曦一把摁住陆青帆,漂亮的桃花眼盛满盈盈的不快:“大人,为了大局、你得装七天。”
陆青帆:“……”好一个为了大局。
他认命地重新躺回去,再度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云曦这次确认了,她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同款神色无疑。
跟青果出去继续煎配药方的时候,云曦在屋内强忍的笑意终于憋不住了,无声地扶着墙笑到冒眼泪花儿。
青果也扛不住了:“哈哈,哈哈哈……我从没见大人像刚才那样憋屈!”
陆青帆是谁?大明顶尖的高手、断案奇绝的青天侍郎,他、他居然不愿意躺在床上装病!
逗死人了。
云曦揉了揉眼角的泪花,压下嘴角的笑意,“走、走去煎药吧,嘻嘻……”
主仆二人笑得腰都弯了,那副欢乐的模样与愁云淡雾的刑部衙门整体气氛截然不符,惹得不少官员和差役都向二人投去“不知所谓”的眼神。
刑部衙门外松内紧,实则差役们与几大处的衙门皆无声地走动着;期间大理寺的于植也匆匆来去、私下传递消息。
相比之下,贤王府则是外松内紧:看似戒备森严,内里人员调派则维持旧制。
夜了,贤王府一个幕僚悄然来到贤王殿下的书房,在一处隐秘的抽屉暗格中发现了立储大典当日的行动护卫线图。
那人四下看了看、确认无人,便迅速地将怀里的线路图和抽屉里的线路图掉了个包。
待那幕僚若无其事地离开,悄然隐匿在暗处的贤王殿下露出一点衣角,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人走远。
“果然如陆青帆所料。”
护卫统领一脸钦佩地道:“陆大人在病床上还能料事如神,当真有两把刷子。若此人能为殿下所用就好了。”
贤王殿下瞥了护卫统领一眼,“你想主动请缨、说服陆青帆效忠本王?!”
护卫统领邬全闻言赶紧摆手,讪然地道:“属下笨嘴拙舌的,怕是难以说服陆大人那般能人。”
贤王冷哼一声,眼底涌上几分晦涩。
莫说邬全,便是他亲自出马,也没几成把握说服刚直的陆青帆。
事实上,贤王甚至不知陆青帆究竟效忠着谁。
刑部衙门内,陆青帆也收到了贤王府幕僚暗自偷换行动路线图的消息。
一切都在按计划行事。
“大人放虎归山,难道不怕咱们后面的计划有失?”
冉杓听到幕僚被放走的消息,多少有些想不通:“放长线钓大鱼确实不假,万一那幕僚又惊觉不妥、咱们的计划就危险了。”
“不错,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们准备了两份行动路线图。”
意欲刺杀贤王殿下的人,只换走了一份。
这个消息很快就会经由幕僚的嘴告知“首领”那起子人。
他们必然会想法子应对。
届时才是真正掉入了陆青帆的陷阱。
冉杓听到这里,只觉脑子打结、已然不够用了。
云曦不禁莞尔一笑,温声道:“大人的计划里有赌的成分。”
两个路线图,立储大典当天出行前才会确认;这不仅考验京城守卫的应变、也是让“首领”一行在关键时刻二选一。
抉择对了、便能顺利刺杀贤王;抉择错了、只有玉石俱焚一个下场。
“看似有选择、实则没选择。”冉杓恍然大悟,“越是紧要关头,越会凭直觉办事。陆大人是早早将那所谓的‘直觉’通过幕僚的嘴引到了‘首领’等人的脑子里,可对?”
再有任何突发形势,对方便会凭“当机立断”做选择。
陆青帆微微一笑,“冉大人悟透了。”
计策最精彩的部分,就在这里。
“可大人怎么能保证您的选择和凶犯就是一致的?万一他们没有‘直觉’选择我们想要的那条路伏击,岂不是功亏一篑?”
任丹青对于“赌命”的计划一向不喜,尤其是陆大人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其行事。
陆青帆罕见露出一抹微笑,“师爷放心,我心中已有成算。”
什么成算,凭实力硬刚的成算吗?!任丹青心里犯嘀咕,到底没将这话讲出来。
接连数日紧张准备,京城两股明暗势力隐隐有剑拔弩张的气势,暴风雨前的宁静即将在破晓时分溃散。
立储大典当日,贤王殿下身着太子朝服、高贵倨傲的微扬下巴,举手投足间尽显皇家威仪。
他缓缓坐上轿子,在百姓和护卫的拥护下一路前行。
躲在暗处的刺客们已然蠢蠢欲动,只等那一行人抵达指定地点、便出手截杀,势必要留下贤王的狗命!
恰逢此时,贤王府围观的百姓中有一眼尖的男子,瞠目结舌地指着贤王府大门惊讶地道:“怎、怎么还有一个太子殿下?!”
只见方才已经离开的贤王殿下穿着华贵无双的太子朝服、又一次出现在贤王府门口,仍是那样威仪赫赫、皇家姿态尽显……连他倨傲轻扬的下巴弧度都与方才离开的人别无二致。
莫说贤王府尚未散去的百姓,便是暗处已经准备前去动手的刺客们都可劲儿地搓揉双眼。
怎、怎会?!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未来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