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蕾坐在科里办公桌前，心潮澎湃。不少同事朋友都向她表示祝贺，只有付天琳，坐在她的旁边办公室，心情低落。她一声不响的翻着病历。郝蕾明白她的低落，因为她落选了。她想出去的愿意比自己强烈得多，年纪也比郝蕾大。可是竞争就是这样，名额有限，有人欢喜有人忧。
本来是好朋友，好姐妹，在此之前也明白两是是竞争对手，结果没有出来前，没有感觉。结果一出来，原来所有的一切就改变了。郝蕾不知如何向付天琳开口。郝蕾本来可以按时下班的，她没有收拾东西，她看到付天琳没有走，她也打开病历，慢慢地看着，她不知道是应该安慰还是怎样，但感觉还是应该说点什么，她想等别的同事走开以后再和她聊。
天色暗了下来，办公室只留下了郝蕾和付天琳。
“天琳姐，不好意思……”
“公平竞争，结果就是这样。虽然挺残酷，但是，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满意。没事，我是情绪有些低落，因为年纪一天天大，为了心中理想，我结婚几年了，都不敢要孩子。不过，这样也好，我干脆安心生孩子得了。祝贺你，郝蕾，我心情不好和你无关。过了今天也许就没事了。下个月就要走了，你得开始做一些准备了。”付天琳是个性格比较坦率的人，说话很直爽。
“天琳姐，我知道你的心思。希望咱们姐妹情谊不受影响。如果多一个名额就好了，刚才主任告诉我，你的分数和我非常接近。”
“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如果。我今天还有点事没有忙完，你今天不用值班，早点下班啊！回去吧，好好规划一下未来。我觉得你勤奋、上进，有自己的想法，人又聪明，前途无量。”付天琳也给予了郝蕾真诚的祝福。
“谢谢天琳姐。那我，先走了。”郝蕾听了付天琳的话，心里轻松了不少。
晚上，加班的付天琳去茶水间泡茶的时候，正好遇到神经科的梁镜。两人平时走得也挺近的，免不了在茶水间聊上几句。
“付医生，今天值班？”
“不是，手上还有几份报告没看完，想看完再回家。”付天琳解释了一句。
“付医生还真是敬业。可惜啊，听说在这次出国深造人员中，你就差那么一点点。”梁镜深感婉惜的表情。
“梁医生，你就不要再揭我的伤口了，我现在正在努力忘记这件事。公平竞争，结果欣然接受。”付天琳强颜欢笑了一下，宽自己的心。
“确定是公平竞争？我从国外回来时间还不太长，对国内的有些东西并不太了解，希望如此。”梁镜幽幽地丢了一句。
“不是吗？难不成梁医生听到了什么内幕？”付天琳感觉梁镜似乎话里有话，她心里一紧。大家一致认为这项选拔是最公平的，对于并没有什么背景的付天琳说，当然愿意这一切都是真的。
“没有没有，我哪有什么内幕。你们科里不是选送的是郝蕾吗？我只是知道郝医生和宏海基金会的老板关系比较好。不知是巧合还是真的有关照。”
“郝蕾和宏海的老板有关系？不会吧？”
“宏海基金的负责人高毅，和郝医生关系不错，反正在我们宿舍迎来送往的，关系很是密切”
“高毅?怎么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付天琳努力回忆。
“上次院里开新闻发布会不是出现了吗？宏海基金负责人，宏海集团老板的儿子。”梁镜提醒付天琳。
“那天我不在医院，出差了，不清楚情况。高毅，我想想，啊，我想起来了，年前郝蕾带了一个男的到我家吃饺子，就是叫高毅，就是他？！”付天琳恍然大悟。她一向钻在专业里，很少去关注八卦新闻。
“原来你也见过。这基金会本来就有选送名额，有生杀大权，到底有没有这事，就不好说了。当然了，咱们还是要往好处想，没证据的事，不能随便乱说，呵呵。”梁镜笑着走开了。付天琳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全身发冷。还说什么好姐妹，她和他有这种关系，可是密不透风。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为了自己的利益，谁都会拼命占取有利资源。上次到自己家里吃饭，装得没事人一样，人啊，果然不能光看外表。
晚上郝蕾坐在自己房间里，心情极为复杂。原来想通过了考核，能够出国深造除了高兴还是高兴，自己也没想到，现在她居然有些不安，也不知为什么。
她甚至没有主动打电话告诉任何人。繁华过后是寂寞，她深深地体会了这一点，因为在喜讯来时，她居然伴随着某种莫名的失落。
不管怎么样，她觉得她应该和高毅说一下，人家不是走的时候还说祝她取得好成绩吗？
郝蕾拿起手机又放下，最后下定决心，拨通了高毅的电话。
“喂……”
“郝蕾？”
“高毅，你，出差出来了吗？”
“昨天晚上回来的，本来想今天约你见个面，谁知道A城这边出了点事故，我连时差都没倒过来又出差了。”高毅有些疲惫的声音。
“出了事故？要紧吗？”
“有人摔伤了，还好，没出人命。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刚回到酒店。”
“哦。那你挺忙的。我是想告诉你，出国人员的名单下来了，我，被选上了。”郝蕾比较平淡地告诉了高毅这个消息。
“祝贺你！是不是应该请客啊？请我吃饭？”高毅虽然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但他还是装作不知情，装作替她高兴的兴奋样。
“你那么忙，会有时间吗？”
“当然。我明天回来，请我吃晚饭吗？”高毅紧抓着这个机会。正好，没有机会还要创造机会呢！
“好，我明天没有手术，正常时间下班。”
“唉！累死我了。”高毅一边和郝蕾讲电话，一边重重的将自己摔在床上。
“那你早点休息吧。”郝蕾当然明白他的累，自己有时候下了手术台的时候，甚至可以直接在地板上睡着。
“明天见，我去医院接你，晚安。我，好想你……”高毅躺在床上，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晚……安。”郝蕾心跳加速，对方似乎并没有挂电话，但也没再出声，郝蕾就那样静静地保持了好一会通话，然后，她有些慌乱的挂了电话。
第二天，天气真好，太阳早早出来，人逢喜事精神爽，郝蕾今天心情不错。
郝蕾踏着轻快的脚步早早来到医院办公室，她发现付天琳比她更早，并且没有象往常一样给她温暖的笑脸，而是一脸铁青。难不成昨天的事，她还没有缓过来？郝蕾没有多想，以为她还在情绪失落之中，她主动朝付天琳微笑，并且问她：“天琳姐，你吃早餐了吗？我今天买多了，要不要来一点？”
“我怕被噎死。”付天琳冷冷地回了一句。
“怎么了？”郝蕾呆住了，她平时不是这种说话的风格啊。
“怎么了怎么了？郝蕾，我真没想到，连你都是这样的人，真会装。亏我那么信任你。”
“什么意思？天琳姐！”
“什么意思？出国的事，如果是公平竞争，我认了，可是，有些人却是私下里和别人有龌龊交易，真是令人不齿。”付天琳看到办公室并没有其他人，她大声地发泄着心中的愤懑。
“龌龊交易？什么意思？天琳姐，有话说清楚，我可不想当冤大头。”郝蕾也提高了声调。
“宏海基金的老板，和你关系不寻常吧？如果没有他，你能上名单？我可听说我各项评分都不错。亏你上次还带他到我家吃饭，装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朋友，我真的觉得你是不错的演员，你不应该当医生。”付天琳直来直往，事已至此，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原来你是说这个。我是认识高毅，可是，和这个有关系吗？”
“人家可以掌握生杀大权，能没关系？这个时候还在这里装。不要脸。算了，不说了，我是当不了狐狸精，认栽。”付天琳给郝蕾一个白眼，穿上白大褂出了办公室，留下郝蕾全身全冷地坐在办公室，外面阳光明媚，而她却像坐在冬天的冰窖里，她没想到原来别人这样看她。
是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看她？不是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吗？怎么大家竟然会有这种想法？是谁先传出来的？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甚至想找个地方放声大哭。同事们陆续进了办公室，她还只能装作什么事没有，一个人埋头整理病历。大家并没有说什么，但是郝蕾感觉那是平静湖水下的暗流涌动。
好不容易捱到了下班，按照约定，高毅会在医院门口等她。郝蕾思绪万千，左思右想，她还是要去赴这个约。
医院门口，高毅的车子果然早已在那候着。郝蕾匆匆跑过去，像做贼般爬上车。
“快走。”
“怎么了？有人追杀？”
“先别问了，快走。”
“怎么了？一脸的忧伤，是不是觉得出国要离开我，不舍得？”高毅看出了她满脸愁容，故意和她开玩笑，一边发动了车子。
“该死的，我怎么会遇上你？”郝蕾在车上只想跺脚。她伤心不已，而他却依然开着玩笑。这么多天的毫无音讯，也没任何解释。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送你的。”高毅从旁边拿出一个小纸盒。
“什么？”
“音箱。bose的小音箱。你不是平时喜欢听音乐吗？我看到你房间有音响。这个可以和手机无线蓝牙对接，很方便，体积又小，可随身携带。放包里吧，别等会忘记拿。”高毅提醒她放包里。
“谢了。”这么久不见，弄个小音箱，让她高兴？郝蕾把它当成淘宝上几十元的小玩意，没在意，随手放进包里。
“去哪吃？”
“其实根本吃不下，你随便挑地方吧！”她没啥兴致。
“客随主便，你这种态度，是不想请吧？”
“别扯了，你决定。”郝蕾提高了声音，高毅看她好像真是有心事，也没再吭声，他自顾找了一家环境优雅的餐厅。
两人坐定，服务员拿来了餐单，两人各看一份。郝蕾一个接一个地点着菜。
“郝蕾，你全包了？不给我一点发言的机会？”
“我请客，听我的。咱们把这餐散伙饭吃好。”
“散伙饭？什么意思？”高毅不解。
点菜的服务员在，郝蕾没有继续接话，她匆匆点好菜。
“意思就是，吃过这餐饭后，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就当不认识。”等服务员出去，郝蕾没好气地白眼了他一下。
“不会吧，郝医生，不就是出国深造吗？一下子拽成这样？”高毅忍不住揶揄她一句，她今天看上去心情不好，逗她开心一下。
“高毅，认识你，不知算我幸运还是算我倒霉。你知道吗？我是要出国了，但是院里所有人都在传我这个名额是和某位老板，也就是你，龌龊交易得到的。”
“谁这么无聊啊，医院领导不是最清楚情况的？”
“你能说出国人员和宏海基金无关？”
“是有关系，但是我这段时间出国了，我不过是昨天在医院报上来的名单上签了个字，没提出任何异议。”高毅一脸的委屈。他动什么手脚啊，他要是诚心要动，他希望把她名字抹去，才不想她出现在名单里。
“原来昨天你就知道了，你居然晚上还象没事人一样，祝贺我，你果然会装。高毅，我们小老百姓玩不过你们这些人。从给我牵线项目的事开始，我想你可能把一些手上的资源当作一种施舍吧？我不需要。是要我以身相报吗？对不起，你可能找错人了。所以，今天这顿饭以后，咱们，算是两清了。”听到他其实早就知道结果，她更加有气。是不是真的如付天琳所说，自己这个名额，是他特别关照的结果？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的关照吗？她有些心痛。
“郝蕾，我不知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所做的任何事，没想过什么报不报。我承认我对你有意思，但不是你想像的那种龌龊思想。别人说我平时拽得像爷，而我在你这里，一直小心翼翼，装得孙子似的。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想多解释，因为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如果你用点心，也不至于这样想。这饭不用吃了，咱们又没在一起搭过伙，散什么散呢？再见！”高毅说完，起身，掉头就走。
郝蕾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她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