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阙一早就应下岑旌尘给他绣个新的荷包,因着之前那个沾了血无法佩戴。
可岑怀临那个时候还小,她腾不出空,这件事便被搁置下来。
好不容易得了空,结果在岑怀临两岁那年的年尾,她又有身孕了。
有了上一胎的经验,岑旌尘照顾起她来很是上手。
这期间,二人还从闵洛口中得知了宁王妃去世的噩耗。
方休主动请命回到边关镇守。怀着身孕的康宁也随着自己夫君,一同来到这片苦寒之地。
岑旌尘与池阙都很是难过,为此岑旌尘还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入关,前去安慰了方休几日。
那几日池阙就在行宫等着他,顺便绣着之前应下他的荷包。
这胎很安静,不像怀着岑怀临的时候那样难受,所以池阙也能沉得下心做事情。
荷包绣好了,岑旌尘也回来了。她本想问关于宁王妃的事,岑旌尘却道:宁王妃突发恶疾,药石无医。
池阙虽然怀疑,但见他的模样不像是骗人也就没多想。
孕期池阙依旧喜欢吃酸,这让岑旌尘从池阙怀孕开始,到池阙生产前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他生怕这胎又是个男娃。
万幸是个女娃。
岑旌尘给自己的女儿起名为“岑鸢”。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
鹰应在天空翱翔,鱼应在深潭腾跃。
万物各得其所,各如其愿。
他希望自己的女儿此生能自由,随她自己所愿过完一生。
就是这样一来,二人回中原探望荣明月的计划又要推迟好几年。
一晃又过去两载,池阙掐指算着与岑旌尘定居在漠北的时日。
竟有四年多。
衣袖传来轻微的拉扯,她瞧去:自己五岁的儿子指着一旁哄二岁岑鸢休息的男子。
岑怀临问道:“娘,我小时候,爹也这么哄我吗?”
池阙嘴角微微抽动,心道:你爹可不像宝贝鸢儿那样宝贝你。
抬手摸了下自己儿子的头,反问:“临儿,今日功课做得如何了?”
“都做完啦!”
岑怀临蹦蹦跳跳的去桌上拿了临摹好的字,呈到池阙面前:“娘亲请过目!”
纸上的字迹,一行的字迹笔锋犀利,苍劲疏狂,行云流水,宛如游龙。
另一行字迹虽然稚嫩,但学的有模有样。打眼瞧去,竟有七分相似。
孺子可教。
池阙满意的将纸放到桌上,起身道:“临儿如此懂礼貌,功课又做的如此好!娘带你去骑马怎么样?”
未等岑怀临欢喜,他的好爹爹开口问道:“骑马?剑习了吗?书背了吗?”
岑怀临那双大眼睛顿时蒙上层水汽,池阙忙蹲下身道:“别听你爹的,家里娘说了算!娘带你去!”
“娘……”
岑怀临抱着池阙的脖子,问道:“爹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呢?你爹最喜欢你啦!”池阙说着瞪了岑旌尘一眼。
“阙儿你放开他。”
岑旌尘将小女娃放回榻上,冷着脸走向自己的儿子:“岑怀临,你一个男子汉躲在女人怀里像什么样子。”
岑怀临将自己埋在池阙胸前,小脸煞白:“娘……”
他真的很怕自己的爹。
刻在骨子的里怕。
岑旌尘的话让池阙呼吸不畅,她抱起岑怀临往屋外走:“临儿,我带你去找闵洛叔叔玩。咱们不理他!”
岑旌尘见她要走,快她一步堵在门口,他道:“阙儿,你让临儿自己去,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
池阙将岑怀临往身上掂了下,威胁道:“旌尘,如果你现在不让开,你后面几个月都别想见到我和临儿!”
她也不管岑旌尘什么表情,撞开他出了停云阁。
岑旌尘也不敢马上去追,等二人走远些他才跟了上去。瞧见他们和闵洛在马场,岑旌尘才放下心回去带自己的女儿。
直到天擦黑,池阙才领着岑怀临回来。还未等岑旌尘上前去迎,就瞧见自己的儿子从身后掏出个花环递到自己面前。
“爹爹!这是我特意给你编的!”
小娃娃软嫩的声音如同垂于湖面的柳叶,在岑旌尘心中平静的湖面轻点了下,激起从层层涟漪。
“谢谢临儿,爹很喜欢。但是这个给你娘带更合适。”
岑旌尘将自己的儿子抱在身前,柔声道:“我们去给你娘亲带上好不好?”
“好!”
岑怀临兴高采烈的将花环带到池阙头上,眼睛顿时冒出很多小星星:“娘!你好漂亮呀!”
“临儿,你可不能跟你爹爹学坏!”
池阙亲了下他的脸颊:“让你爹爹哄你睡觉吧!”
“好耶!爹爹哄我睡觉喽!”
岑怀临激动的声音吵得尚在梦中的岑鸢翻了个身。等到岑怀临在偏房睡熟,岑旌尘才收拾一番回到屋中躺倒池阙身边。
大掌才覆上纤细的腰肢,就被人重重的打掉。他软下声道:“阙儿,你别同我生气了。”
见她眉间满是怒意,他将手臂撑在她身侧,低头去吻她。
“岑旌尘!”
池阙嗔怒着推开他:“你走开!我今天不想跟你说话!”
“阙儿,你别这样。”
岑旌尘将人困在身下,压住乱蹬的玉腿:“我与临儿这般大的时候……”
“你是你他是他!”
池阙气的在他肩头捶了好几拳:“起来!离我远点!”
她的力道落在岑旌尘身上与挠痒痒无异。他由着她发泄完,翻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临儿只有五岁!你就如此苛刻他!”
池阙无视着背后的抚摸:“临儿还没出生你就斥责他!除了断奶以前,剩下这几年你有好好待过临儿吗!”
说着她掉起了眼泪:“早知道你如此不喜欢临儿,我就该带着他走!也好过他在这受这般委屈!”
一听她起了离开的心思,岑旌尘心口泛起酸痛。他收紧手臂,将人死死禁锢在身前:“阙儿你别走!是我对临儿太苛刻了!我想着我年幼时能做到,我的儿子定不会比我差……
阙儿你别哭,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好吗?你信我。”
“你要我怎么信你!”
池阙伏在他胸口呜呜的哭:“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临儿还小……你听进去过吗……我们已经不在中原了!你就非要用宫里那套规矩束缚他吗……”
“是我不好!我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根本就不听!你就心疼鸢儿!自从有了鸢儿,你就对临儿越来越疏离……我真的很失望……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将爱分给临儿一点呢……”
她的话让岑旌尘重新审视着自己,他沉吟片刻,道:“鸢儿与你长得相似,我一看到她的脸就觉得见到了你小时候的模样。对不起……我以后会克制……”
“这不是理由!”
池阙抽泣道:“临儿不也与你长得像吗?我便是在喜欢,也不会像你一样只顾着一个孩子!”
“阙儿,我真的知道错了。”
岑旌尘顺着她微卷的发丝抚摸着,他轻声道:“我向你保证,日后不会偏袒他们任何一个。”
“真……真的吗……”池阙半信半疑的问。
“只要你能开心,我怎样都好。”
岑旌尘揉搓着她的纤腰,哄道:“不哭了,等明年鸢儿能出门,我就带你回去看你阿姐。”
池阙点头的同时乖乖窝回他的身前。
自那以后,岑旌尘再也没有严苛的对过自己的儿子,也没偏袒过自己的女儿。
岑怀临长大后,每每想起这件事都会感叹:这世上除了自己的娘以外,应该没人能劝得动自己那严厉高傲的老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