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阙吃饱喝足,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而后收拾被自己糟蹋的一团糟的屋子。
她长叹口气: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九儿实在是不习惯自己闲着,再一次开口道:“王妃,还是我来吧。”
意料之内,池阙再次拒绝:“我自己来就好。”
何饮守在屋外听着屋中的动静:没想到侯府千金竟然会收拾屋子,真是稀奇。
忙碌了好一阵子,池阙才将屋子收拾的干净。她如释重负的靠坐在圈椅上,休息着发酸的肩膀。
九儿见她捶打肩膀,快步上前去准备帮她揉捏一番,却见她有些惶恐道:“你要做什么?”
“王妃,我帮您……”
“不用!”池阙连忙摆手,“我自己就可以!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她话音刚落,就见九儿“噗通”一声跪在自己面前。
池阙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她本想将地上的人拉起,奈何她怎么用力,这人就像是黏在地上似的不曾挪动半分。
九儿红着眼眶道:“王妃,是不是我照顾不周,才让您一直拒绝让我伺候?”
“……你先起来……”
池阙有些头疼,见她还是不肯起身,故作生气道:“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就真的不要你伺候了。”
“别!”
九儿闻言慌忙起身,拖着鼻音道:“还请王妃不要赶我走!”
“我不会赶你走。”
池阙尴尬道:“这事说出来怕你笑话……总之就是我不习惯别人伺候。”
总不能跟她说:为了给自己的大哥治病,侯府落魄到下人都快请不起了吧?
那也太丢人了!
“可伺候王妃是我的本分。”
知道与她说不通,池阙眼睛一转,问道:“你叫九儿对吗?”
“是。”
“九儿,你能不能去帮我找些画纸来?要能裱进画轴那么大的。如果有的话,在帮我取个墨条,屋中的那个不知道被我扔到哪儿去了。”
“好!”
九儿轻快的点了下头:“王妃要多少?”
“九儿,你别叫我王妃了。”
她王妃长王妃短的,叫的池阙浑身不自在。见她疑惑的看着自己,池阙继续道:“日后唤我……唤我姑娘吧,听着亲近些。”
其实哪里是亲近些,不过是因为自己并非真正的王妃,那个称呼实在是不适合自己。
九儿似懂非懂的应了一声,就去找她要用的东西了。
待到九儿抱着东西回来,池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她轻车熟路的用襻膊绑起宽大的袖子,将纸铺在桌上用镇尺压好,便开始研墨。
研墨的空当,她将一只未用过的狼毫笔浸在一旁盛满清水中瓷碗中,同时思索着在纸上画些什么好。
比了比画纸的大小,池阙将润好的笔伸向砚台中。嫩黄的笔尖因为吸收了墨汁,瞬间被浸染成黑色。
素手转了几下笔杆,又将笔尖多余的墨汁刮落后,才立起笔杆开始作画。
手起笔落,不一会儿的功夫,洁白的纸上就多了几根遒健圆劲,风韵潇洒的竹子。
“王妃好厉害!”
九儿感叹道:“画的跟真的一样!”
池阙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刚不是还答应不叫王妃,怎么又开始了?
“我大哥画的那才叫厉害。”
眼见说不通,她也不再强求,池阙用手扇着未干透的纸:“等纸干透,麻烦你帮我将这画裱在画轴上,送到城中的琼芳布庄,他们看了就知道是我送的。我身子有些乏,想去躺一会儿,晚饭时我若是没醒就不用叫我了。”
停云阁。
“王爷。”
何饮将原本应该送到布庄中的画轴,递交给正在翻看书册的岑旌尘:“这是从凝香居截来的,九儿说是出自王妃之手,还说王妃叫她送到琼芳布庄。”
“琼芳布庄?”岑旌尘打开画轴,一幅笔断意连、形神兼备的画映在他的眼中。
落款的“白临”二字,让他如墨般的眼瞳更加深邃:“何饮,明日你亲自将画送去,顺便打听下荣明月这个人。”
这一天过得匆忙,已是子时过半的时辰,池阙却躺在榻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披衣起身,点了桌上的油灯,借着细微的烛火从怀中掏出信封。
九儿见屋中传来窸窣的声音,隔着门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有,九儿你也快去休息吧。”
池阙打发了屋外的人,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火舌顺着一角飞速蔓延,将原本洁白的纸张吞噬殆尽。
泛黄的烛火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一抹温热,她盯着桌上的纸灰出神。
细细想来,自己的大哥若非万不得已,断然不会让自己离开侯府。
所以……是阿姐悔婚跑了不成?可阿姐向来以大局为重,不会让侯府上下置于危险之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府上去才能弄清缘由。
太莫名其妙了。
——
琼芳布庄位置甚好,大门敞开就是都城的繁华景象。屋中料子种类繁多,高到绫罗绸缎,低到棉麻粗布一应俱全,这也让城中不少人前来此处购买布匹。
账台后面的几幅山水画卷,与屋中嘈杂的环境形成强烈的对比。
李老板瞧见抱着画轴在角落站了半晌的何饮,放下手中的矩尺,前去问道:“我是这的老板,瞧公子在这站了半晌,可是有什么事?”
何饮将画递到他的面前:“我家主子托我将画送来此处。”
李老板打开画轴,核对着落款上的名字和字迹:“原来是二小姐派来的!”
何饮眉心微动:二小姐?
李老板打量了下面前的人,问道:“瞧着小兄弟面生,是才到侯府当差吧?”
何饮微微颔首。
李老板将画轴收放到账台上,从柜中掏出一个半空的鹅黄色钱袋,交到何饮手中:“这是二小姐上个月卖画的钱,千万别弄丢了。”
“二小姐卖画做什么?”
“哎……这不是侯爷身体不好……”
李老板长叹一声:“两位小姐命苦啊……”
何饮问道:“两位小姐这是怎么了?”
“为了府上不那么吃紧,一个绣帕子换银两,一个卖画赚钱。”
李老板摆摆手:“小兄弟还是快些回去吧,侯爷那还需要人照顾。”
停云阁。
“二小姐?”
岑旌尘剑眉微蹙:当真是稀奇,这么多年都未曾听闻靖侯府上还有个二小姐。如今自己成了亲,倒是无缘无故的冒出来一个。
就算她货真价实,靖侯也真是不怕死,替嫁这种事都做得出。
不过……
以自己对靖侯的了解,他做事向来给自己留有退路,断然不会莽撞至此。
当中一定有什么事情。
思绪拥堵,他掂着掌中轻飘飘的钱袋,“哗啦啦”的声音从中冒出。
他略带好奇的解开绑绳:里面不过也就几两碎银和几个铜板。
堂堂侯府的二小姐,竟然落魄到卖画赚钱。
看来靖侯对这个妹妹,也不怎么喜爱。
“属下无能,只打听到这些。”何饮垂着头,“还请王爷责罚。”
岑旌尘将钱袋抛回何饮手中:“这几日先别去盯着她了,去看看荣夜风的动作。”
“王爷,这钱袋……”
“还给她,这点钱打发要饭的都嫌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