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眼神交流后,沐盈盈看向禾辰,清冷的声音带着些许柔和,“小辰,你姐夫不是那个意思,方才的事你也瞧见了,那群黑衣人分明是来灭口,下手毫不留情。
“事情我们担了,险我们遇了,总得需要一个解释,你说是不是?
“我们从未询问过你的身份来历,倘若你不肯与我们敞开心扉,为了我们一大家子的安全着想,我们只能同意你的建议。
“相识以来,我们也确实将你当作自家弟弟那般疼爱照顾,你适才那番话呀,着实伤了你姐夫的心。
“家人之间,要的是坦诚,而不是心机。”
沐盈盈最后几句话的音量略微提高,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
禾辰呆愣的望向姐姐,沐盈盈教导的这番话直击内心深处,他为自己不久前的想法感到羞耻。
这些时日,他能感觉的大伙对他的喜爱和照顾,他是不是恃宠生娇了?方才竟想用以退为进的法子,再次得到顾家的庇佑。
家人……
这词何曾出现在他的世界,如今才发现,这两个字,着实美好又温馨。
小少年绞尽脑汁,时而拧眉,时而抿嘴。半晌,禾辰再次深深一礼,“是小子不知好赖,伤了姐姐姐夫的心,只是小子身份特殊,先前怕姐姐姐夫知道,非但无益,反而害了你们。”
“说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重要是如何解决问题。”顾晏坐起身,面无表情。
禾辰深吸口气道:“我乃陈国大皇子穆泽辰,四月前随八皇叔端王出使烈国,到了烈国皇城,我无意中听见端王与烈国皇帝的谋划,他们竟然想联手谋夺我父皇的皇位!”说到这,少年紧紧抿着唇,愤怒的双拳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沐盈盈跟顾晏对视一眼,等待着下文的同时,竟不知羞耻的眉来眼去,得亏穆泽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两人的异样。
“幸好出行前,外家安排了护卫保护我,我急着回陈国告知父皇此事,奈何被他们发现。
“他们在去往陈国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我几次险象环生,无奈之下,只能从南境偷渡进越国,本想着从中部边境回陈国,没成想烈国派来的禁军和端王手下的人一路追杀,我无奈躲进莽山,后来便被姐夫所救。
“今晚来的人,我不知是烈国的人,还是皇叔的人,又或是越国大皇子的人。”
穆泽辰说完这番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小小年纪的他,承受了太多。
“越国大皇子也掺合其中?”顾晏一惊。
穆泽辰重重的一颔首,少年脸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愁容,“嗯,当初是端王,烈国皇帝和越国大皇子的代表,三方在谋划。越国迟迟未立储君,大皇子着急了,想要趁乱篡位,代价是事成之后,鹿城府,甬城府归烈国所有。”
烈国皇帝的这招并不高明,就是特简单的一招阳谋,而且是一眼能瞧出了其中的端倪那种。
烈国想挑起两国内乱,好鹬蚌相争,渔人获利。奈何陈国的端王,越国的大皇子需要借力,还必须得答应。
而且,沐盈盈还发现了更多不寻常的地方,穆泽辰的说辞有些奇怪。
“你才九岁,你父皇为何派你出使烈国?”
穆泽辰摇摇头,“是端王主张带我一同出使,说是要替我向烈国皇帝求一门亲,当我护身符。”
沐盈盈黛眉拧的更紧了,一个要篡位的王爷,会让一个小孩子听到这些重要的大事?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些不合常理。
“你们叔侄关系似乎不错?”
穆泽辰思忖了片刻才道:“八皇……端王平日里温润谦逊,待所有子侄都非常好,只是……只是待我又与旁人不同,端王待我极好,我不知是何缘由。”
穆泽辰的神态语气不似作假,可听的沐盈盈有些云里雾里。
“那你现下如何打算?”
“我想同姐姐姐夫一起前往禾粟行省,然后从边境回陈国,倘若顾家愿意同我一起回陈国,我会帮大家安排好一切事宜。”穆泽辰说到这,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既愧疚又心虚道:“毕竟……倘若越国大皇子知晓我的行踪,恐大越再无顾家立足之地。”
“就算到了陈国,你的八皇叔不会暗中埋伏?如何确保你能安全到达陈国的盛京?”
见穆泽辰被问的哑口无言,顾晏气不打一出来,这小孩倒是画的一手大饼,“手里可有你皇叔勾结敌国的证据?”
沐泽辰的头,垂得更低了。
“很晚了,你先去睡觉吧。”沐盈盈拂了拂穆泽辰脑袋,“现在不着急做决定,你先跟着我们走,其余的往后再说,至于你的身份,莫要同其他人说起。”
有些问题不适合现在一次性问,这小孩毕竟敏感,问多了反而起猜忌。
如今这尊大佛已暴露行踪,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比在莽山时轻松。
……
白雪皑皑覆千里,银装素裹尽妖娆,寒风凛冽吹梅花,冰凌高悬挂枝头。
一身皮袄皮裤皮帽子,口罩围巾皮手套,顾家人全副武装,被大和尚讹走五十两抵消与佛主的因果后,大伙儿冒着风雪赶路。
林红云一路控诉大和尚的不厚道,倒了两面墙,竟然要走他们五十两,五十两够盖五间青砖大瓦房了。
大柱娘神神叨叨的劝说,我们变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是佛主保佑还是三清保佑,反正不能跟这些神佛起冲突,除了赔付寺庙内的损失,其余的就当是香油钱好了,好在昨晚从那群刺客身上也搜刮出不少银两,相互一抵消,我们还赚了五百多两,不算亏。
林红玉一脸便秘的看向这个亲家兼闺蜜,你要说她笨,她平日里十分有眼力见,你要说她聪明吧,大家伙都能看明白的事,偏偏她就瞧不明白。
“给你烤个包子,吃不吃啊?”吃饱些兴许能能变的聪明点。
大柱娘摇头,“不吃不吃,早食吃的饱饱的,可别糟蹋粮食。”
“顽固不化。”林红云自得的说出刚学会的词。
穆泽辰跟绵绵同两位长辈坐在一辆马车里听着俩老斗嘴,顾绵绵还在一旁学她奶的口气说话,逗的几人哈哈大笑。
唯独穆泽辰,有些心不在焉。
昨儿个夜里姐姐和姐夫并没有表态,也不知道两人如何思量,如若姐姐姐夫不帮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