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处主任老戴打开一条门缝，见是高一（5）班语文老师方点点。
“方老师，学校在开会。”他简单说明后，手上一使劲，要关上门。
方点点伸手抓住门边，老戴强行关门的话，她的手会被挤伤。
老戴只得停下。
“方老师……”老戴语气含着一点儿不耐烦，就差说出你打扰学校领导了，但他没说，他知道方点点的脾气，二十五六岁的年纪，一张嘴削铁如泥，学校教职员工都背地里叫她“穿甲弹”。
“戴主任，是在开林远的处理结果会吧？”方点点从门缝里看看会议室，室内非常安静，她仿佛能看见一双双威严的眼睛正瞄向这里。
方点点这么说，正好给老戴关门的理由，他心里不禁偷着乐了一下，说：“是啊，所以你有事找领导的话，还是在外面等一会儿吧。”
“那我来对了，开别的会我没兴趣。”方点点说罢，一推门，趁门缝张大一点的瞬间，一侧身，年轻苗条的身体，真的像一枚炮弹钻进了会议室。
老戴对校领导们摊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遇上“穿甲弹”，自己真的挡不住啊。
“方老师，我们正开着会，你在外面等一会儿可以吗？”主持会议的苏副校长说，她在努力保持客气。
“领导们开的是关于如何处理高一（5）班学生林远的会议，我来旁听正合适。”方点点说罢，拉过一把椅子，在墙边坐下。
苏副校长气得啪地合上笔记本，翻着白眼看天花板。
“方老师，”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岩说话了，“我是高一（5）班的班主任，我在这里，你来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方老师，你是科任老师，不是班主任，代表不了高一（5）班，你来这里是越权了。”
“我不代表高一（5）班，我代表林远。”方点点淡淡地说。
周岩想还嘴，又找不到还嘴的地方，只能拉下脸，继续看面前写满字的笔记本。
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开撕，连副校长也被顶，何维哲作为校长，必须得说说话了。“方老师，学校处罚结果快出来了，这时候再来争论，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这句话等于盖棺定论，一锤定音：方点点你闯法场没用，行刑令牌已经扔下，刀下留人是不可能的了。
周岩冷冷地瞟了方点点一眼，满脸厌烦，这个女人真是胆子大，不知道那个林远给她送了多少礼！他想起那天林远给他送礼的情景，心里冷笑一声：真是幼稚到极点！
方点点为这种学生出头，让学校领导班子下不来台，更是幼稚到愚蠢，只要呆在良江中学，一辈子就是一个普通教师了。
两个副校长则是眼望天花板，老戴身子由正坐变侧坐，只要何维哲一声令下，他随时可以起身，拉开房门，将方点点赶出去。
方点点迎着何维哲的黑脸，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说：“处罚结果出来，可以推翻重来，在我们的历史上，不是还有拨乱反正吗？”
这等于说学校的处罚结果是错误的。好家伙，领导们忙了快一个小时，方点点上来5秒钟推翻，果然人中“穿甲弹”，就没有她不敢轰的。
“你说学校的处罚决定不对，”何维哲竖起眉毛，黑脸紧绷，熟悉的人一看就是要炸毛，“你看看这个，物证明摆着！”他指指会议桌中央的那本杂志，示意方点点板上钉钉的事就不要闹了。
说到激动处，何维哲手指邦邦邦瞧这桌面。
方点点没有回到校长，她瞥了一眼杂志，问老戴：“戴主任，这是你搜剿到的杂志，确定没有搞错？”
老戴站起身，伸手抓起杂志看看，说：“没错。”他感到方点点很奇怪，为什么要明知故问。
老戴正要放下杂志。“别放下！”方点点大声制止他。
老戴看看方点点，又看看领导，不知所措。领导们也莫名其妙：方点点你这是要干啥？！
“我断定，这本杂志是你的！”方点点指着老戴，对领导们说。
“胡闹！”老戴啪地扔下杂志。
“就是你的，物证明摆着！”方点点瞪圆秀气的眼睛，不依不饶。
在场的人听到方点点这句话，汗毛微微一竖。何维哲伸手摸出一支“娇子”，他预感到要发生什么。
“你凭什么，就凭刚才杂志经过我的手？”老戴被气笑了，同时觉得方点点的逻辑很可笑。在场的领导交头接耳，也觉得方点点在胡闹。周岩嘴角微微一动，浮现出若有若无的一丝冷笑。
“那你凭什么认定杂志是林远的，就因为是从他铺位搜出来？”方点点不慌不忙地继续进攻。
老戴这才明白，方点点刚才挖了一个大大的坑，他老戴，堂堂的名校教导主任，居然就被这个丫头给哄到坑里去了，而且掉坑里后不自知，还陪她玩了一会儿。
“方老师，你过分了！”老戴黑着脸坐下。
何维哲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叼在嘴里的“娇子”被慢慢放到桌上。刚才苏副校长借杂志的事，攻击他的农村招生方案，他一时找不到反击的方法，眼前这个方点点似乎是个不错的反击先锋，还是很有杀伤力的那种。
会议桌上，除了周岩、老戴、苏副校长，另一位副校长和年级组长都在小声嘀咕，很明显，他们发现老戴的工作方法有漏洞，据此做出处罚决定确实有失严谨。
老戴低垂着头，他感觉自己的脸被眼前的年轻女老师当众撕下，扔在地上反复踩踏。
“方老师，你的类比听着是有意思，但始终不能说明杂志不是林远的。”周岩说道，然后看了一眼苏副校长。刚才他冷静地整理思路，觉得方点点也就是雷声大而已，下不了什么雨。
苏副校长会意，说：“学校的规定是严肃的，对于林远是否是这本杂志的主人，我认为不能凭文字游戏决断。”这基本否定了方点点刚才的努力。
老戴一听好似打了鸡血，抬头怒气冲冲看着方点点。
“领导们是想听听专业的意见，是吧？”方点点咬了咬嘴唇。
领导们一致点头。他们也觉得，学校处罚这么严肃的事，你一个年轻女老师几句话就给推翻，真拿学校规定是擦屁股的纸啊。
方点点凌厉的眼光扫了会议室一圈，心说领导们，你们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她走到门边，拉开会议室的门：“进来吧！”
一个穿警察制服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他大概1米8，1990年川省的年轻男子普遍身高1米65，1米8就是姚明一般的高度。除了方点点，会议室里的人都不自觉微微仰起头，他实在是太高大峻拔了，加上制服赋予的气场，在场的人不得不认真地行注目礼。
“这位是区分局刑侦科的许广涛许警官！”方点点介绍道。
会议室的空气凝固了那么四五秒，很安静，连咳嗽声都没有。大家没料到方点点的后手是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