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你吼邓晓波那狗东西是真的过瘾，吼得他都结巴了。”辛明最恨邓晓波今天把他当猴耍，一逮到出气机会，感觉相当舒畅。
“哦。”林远随口应道，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不过，你说找柳小娅辅导数学，是真的吗？”辛明试探着问。
“现在就剩她还没拒绝了。”
“要是拒绝呢？”
林远哈哈一笑：“拒绝就拒绝，我又不少什么。”
“你说泡她，不会是真的吧？”辛明说出话题重点。中学生谈恋爱，学校可是明令禁止，林远大声宣扬，岂不是自投罗网？
“气邓晓波那狗东西的！”林远说，“我的目标是考大学，谁会那么无聊去谈恋爱！”
说这句话时，林远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至于后续发展为何让人瞠目结舌，他也不知道，毕竟他既不是神仙，也不是穿越或重生的凡人。
说话间，两人走进教室。教室里才坐了不到一半人，两人坐下刚打开课本，邓晓波就晃荡进来。林远放个屁的话，邓晓波都能闻出什么味，他赶的就是这么紧。
以往，看自习的老师进教室后，邓晓波才会磨磨唧唧进来，屁股极不情愿地放到椅子上，今天却追着林远的脚步早早来到教室。坐下后，还扭头看看林远，然后再瞄瞄柳小娅。
林远闻到一股警惕的味道。
今天要是不折腾点什么，都对不起邓晓波的关注。林远放下手中的笔，想了那么两三分钟，起身慢慢走到柳小娅座位旁，低头和她说了几句。柳小娅点点头，看看邓晓波，再摇摇头。
林远云淡风轻地回到座位，邓晓波那边都快炸毛了。港Sir抓住自己的脖子才压制住惊呼：“大哥，他和你未来女朋友说话了！”
“我又不眼瞎！”邓晓波双手捂脸，痛苦地说。他心里说，还不如眼瞎，眼不见心不烦。
一整节自习课，邓晓波都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他抓心挠肝地想知道，林远到底对柳小娅说了什么，听得她点头又摇头的。
开学这么久，他都没能和柳小娅说上一句话，林远这个王八蛋，说去聊天就去聊天，还把自己的女神聊得点头又摇头，虽然只有短短40秒，也比自己3秒都不敢聊强。
邓晓波和柳小娅初中三年，虽然不同班，但班主任恰好是柳小娅的科任老师，学校的圈子就那么大，人家成绩好，班主任可能是想给全班男生一个努力向上的榜样，常常隔空表扬柳小娅：“隔壁班的柳小娅同学，你们看看，又考年级第一，你们这帮男生是怎么回事嘛，整天想着打架、扇烟盒牌，不成器！”
广告听多了，邓晓波课间时开始关注老师嘴里神一般的柳小娅。名字和人对上号，生理早熟的邓晓波不禁对同桌港Sir惊呼：“学习好，长得又漂亮，是老子的女神无疑了！”
那时的港Sir对男女之情还是一片空白，脑子里整天想着放学后在巷子里与伙伴扇烟盒牌，生理发育停留在小学5年级，大哥的话没听明白，女神两字倒是听得很清楚，好奇地问：“你的神是哪个派的，上帝、老子、玉皇大帝还是如来佛？”
港Sir如此理解女神，这孩子幼稚的可以。那天，邓晓波没有像往常喂食港Sir冰糕，他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一根最贵的冰糕，对柳小娅说：“奶油大板砖，刚上市的，你尝尝！”初中生口中的”恋爱“就是这么简单朴实，一根冰糕就可以开始。
柳小娅看一眼，摇摇头。
邓晓波以为她认成假牌子了，忙说：“是正牌子，真货。”有全国出差的厂长爸爸打地基，他对品牌很有研究。
柳小娅给了他一个白眼，拂袖而去。邓晓波用两根奶油大板砖贿赂柳小娅同桌，才得知柳小娅那天不吃冰糕的原因：“什么正牌子、真货，仿的水货！”
高档到可以把妹的东西，居然被认为是垃圾，恋爱还未开始就以失败告终，邓晓波心里落下好大一块阴影。平时油嘴滑舌，自信一双拳头可以打遍天下的他，从此在柳小娅面前说不出一句利索话。
但那个弯脚杆，居然一张口就和女神聊上了。
她为什么要对着他邓晓波摇头？林远这个弯脚杆绝对说老子坏话了，这个绝对不能忍。
第二节晚自习课的下课铃响起，宣告大课间来临。大课间有20分钟可以自由支配，林远和辛明走下教学楼，打算像往常一样，去操场溜达。
1990年时的高中生活是相当单调枯燥的，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一天24小时，除去时睡觉，其它时间基本被课本、作业和试卷填满。
这些大块时间之间，晚饭后到晚自习前，有50分钟可以自由活动，喜欢体育活动的结伴去操场找篮球、足球发泄，林远没有体育天赋和兴趣，便去阅览室翻看杂志，权当娱乐。
晚自习大课间，则是一天中唯一充满情调的时间段，校广播电台会贴心播放港台流行音乐。谭咏麟、王杰、齐秦、孟庭苇、齐豫在喇叭里一召唤，学生们就像闻到香味的耗子，从“洞”里鱼贯而出，到校园里四处溜达，在歌声中放松紧绷的神经。
经济宽裕的，会到学校小卖部买根冰糕或一两瓜子，给单调的生活增加点儿滋味，林远和辛明手头紧巴巴的，没能力奢侈，就天南海北聊天过过嘴瘾。
两人走到食堂和操场的拐角处，那里有一株合抱粗的法国梧桐，开学时辛明曾感叹道，好大一棵树，打个柜子没问题吧。
拐过那株法国梧桐，穿过操场，走上主席台，绕过实验楼，就可以上教学楼回到教室。
他们刚拐到梧桐树，树下的阴影里突然钻出一个黑影，吓得两人以为遇到鬼了。
“我操，什么鬼东西！”林远大叫一声，给自己壮胆。
“别瞎叫唤，我是你邓爷爷！”
是邓晓波的声音。
两人长舒一口气，随即又莫名其妙，这家伙下课一般追着看女生，现在跑黑影里藏着干什么？
“今晚我们把话说清楚，说不清楚就别想走。”邓晓波不紧不慢地说。他空出看女生的时间，果然是有目的的。
林远和辛明转过身，打算从后面逃跑，却见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男生，一个是港Sir，另一个男生，他们不认识，大概是外班的。
一前一后包饺子，邓晓波此次显然是有备而来。
“来人啦……”辛明由于害怕，扯开嗓子喊，希望引起不远处校园大道上散步的学生的注意。
“弯脚杆，别喊了，”邓晓波冷笑着说，“老子要修理你，刚才早动手了，轮不到你喊。”
“你想干什么？”林远问。
“刚才自习课，你给柳小娅说了什么？”
林远想想说：“我问柳小娅：‘你想不想知道咱班谁最帅？’她点点头。我说：‘邓晓波最帅，你信不信？’她摇摇头，没说话，可能是认为你还不够帅。”
邓晓波才不相信林远会跑到柳小娅那儿给他脸上贴金。“我信你个鬼！”
“不信的话，你去问问她。”
这种事怎么能去求证呢？邓晓波又不傻，但今天他不想计较这个，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敢泡柳小娅，我找人卸你一条胳膊。”
“在学校里，你也敢这么嚣张？”林远有点后怕，但嘴必须要硬，不能让对方闻出怂味。
“大哥的女人，你也敢动！”港Sir吆喝道。
邓晓波粗大的胳膊搭在林远肩膀上，冷冷地说：“卸你胳膊非得我动手？找社会上的人不行吗，哥有的是钱，撒几十张大团结，有人抢着干！”
林远不怀疑邓晓波混社会的能力，但他放个屁，自己马上认怂也不行，认怂也得讲策略方法，得他妈和他谈判，就像《公关与策略》杂志上说的。“我可以答应你不去追她，但不能答应你不让她辅导我功课。”
“老子吧不习惯别人和我讲价，何况你这个弯脚杆不配！”
“那就算了，明天我去找何维哲，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以后我少胳膊缺腿都和你有关系。”林远说罢，转身就要走。
这时，一直不作声的外班男生走到邓晓波跟前，和他叽叽咕咕耳语几句。
邓晓波马上改口说：“看我兄弟面子上，今天我给你个台阶下，你可以去找柳小娅辅导功课，但不可以泡她……”
林远抢过话补充道：“她追我不算在里面。”
邓晓波被气笑了：“她追你？你他妈一会儿多喝点水，尿泡尿照照，你配吗？给老子滚！”
看着林远和辛明走远，消失在校园大道，港Sir不解地说：“大哥，就这么算了？”
“你说呢？”邓晓波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