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万块钱绝对是个大数目,人群一阵骚动。林远在心里说:“一下要6万块钱,这人口气好大!”
陈小妹也听见6万块钱,她心里一惊,忙拍拍前面一个身材如牛的大汉后背:“师傅,麻烦让让!”
大汉闻声转过身来,浓黑的眉毛竖立着,像翘着的喜鹊尾巴,瞪着两个铃铛眼,眼里快喷出火,手里紧攥一根钢管,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架势。
陈小妹认出是王永贵,正要说话,却见他小声而严厉地喝问:“你来干嘛?快回去!”声音里没有平时的唯唯诺诺,陈小妹知道,王永贵一般这么说话的时候,就表明他要正儿八经干一架了,从他青筋爆出的胳膊,以及那根一头削尖的钢管看,这一架要是打起来,对方不死也得残废。
陈小妹忙问:“出什么事……”
王师傅不等她说完,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刚才5个二杆子到工地来,要求我们把工程转包给他们,重新签合同。他妈的,工程马上要交付了,转包个屁呀,分明就是来敲钱的,这点把戏,老板要是看不出来,还能叫老板吗?”
王师傅急得嗨呀一声,正要去拉徒弟,被陈小妹拦住了,此时她更担心父亲的安危。“我爸没事吧?”
“兄弟们都在这儿,那几个二杆子敢动老板一根毫毛,叫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王师傅脸上肌肉抽动,随时准备扑上去开干。他人虽老实,但绝对不懦弱胆小。
陈小妹稍稍放了心,但这5个混混还没被打发走,终究是个危险因素。“我爸打算怎么办?大眼瞪小眼不是办法。”
“老板是心善,不想收拾这帮二杆子,还在和他们讨价还价,不然,一个眼色,老子们冲上去,保证揍得他们姓啥都不知道!”王师傅三句话不离拳头,身上的腱子肉也一鼓一鼓的,看来打理砖头水泥让他感觉很不过瘾,所以手痒痒,想修理修理人。
陈小妹鼻子里轻哼一声,浓黑的眉毛一皱,说:“王师傅,你就知道打打杀杀,这要一动手,伤到谁都不好,花钱不说,咱们的人要是进了班房,家里人怎么办?工程马上要交付验收,一定不要自找麻烦!”
王师傅使劲用钢管敲击左手掌,粗声大气地说:“那咋办?跟二杆子讲理,他们就不知道还有‘理’这个字!”
“报警了吗?”陈小妹问。
“报了,现在还没到呢,估计警察到现场也不会咋地,这帮二杆子说,他们上面有人,进了班房绝对不会过夜!这帮家伙,无法无天!”王师傅气得原地转圈,他对这帮混混是恨得牙痒痒,但又找不到比动手更好的办法。
难道真要动手?打赢了,二杆子们必会更疯狂地报复,打输了,赔钱还伤人,刚刚赵石头出事,再有人出事,工程队就真麻烦了。
破财消灾?陈小妹做财务,知道工程队都是先垫资,项目交付后才能拿到钱,资金链绷得比弓弦还紧,一分钱当两分钱花,一下子拿出6万块钱现金,资金链基本就断了。资金链一断,工资缓发还好说,下游材料供应商闹事,工程款难以结算,工程队生死难料。
陈小妹感到左右为难,她踢着石子儿,忍不住想到最坏结局:父亲进班房,工程队解散,父亲努力八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八年前,父亲还是一所乡小学的民办教师,既要种地,又要教书,在田间地头与三尺讲台间两头奔忙。一次偶然去县上学习时,父亲发现搞工程建筑有赚头,琢磨了一学期,上头承诺的民办转公办迟迟兑不了现,父亲决心辞掉民办教师,拉了七个昔日学生,一点一点打拼,到现在终于有了一百多号人。听父亲说,这个项目结束,马上成立公司,游击队升级为正规军,到东南沿海,抓住机会大干特干。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赵石头的事刚平息,又跳出一群二杆子闹事。
王师傅看出陈小妹也没啥办法,不禁瞪圆眼睛,喘着粗气,像一头发怒的棕熊。他知道,6万块钱是个大数目,一下拿出去,工程队将生死难料,自己全家都靠工程队吃饭,所以他认为这5个二杆子就是来砸他王永贵饭碗的。
“他们要能拿走一分钱,老子第一个拼了!”王永贵咆哮道。
“王师傅!”在他们身后,一个声音小声说。
两人回头一看,是林远,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中钻出来了。
“我有办法把他们赶走,既不用动手,也不花钱!”显然刚才林远听到了王永贵和陈小妹的谈话。
“你再说一遍!”陈小妹和王师傅异口同声地说,他们不敢相信这个嘴上没毛的娃,真比一群老江湖厉害。
凭力气?用不着你这个娃;凭嘴巴?你又不是金口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