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警察都在做什么啊!都有人认罪了为什么还不赶紧抓起来反而浪费我们这些被牵连的受害者时间!”
——随便乱认罪责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妨碍公安机关破案,还有当下场景下、类似因为有了主动认罪人而自觉洗清嫌疑,并且开始质问公安机关办事效率的入间夫人,她异域风情的脸上写着不解和质疑,显然对自己身处环境很是不满。
几名警察面面相觑,最后推出萩原研二来负责安抚恼怒的入间夫人,“……冷静一点夫人,我们也只是按照程序办事、不会浪费您太久的,来和我一起深呼吸——”
入间米西斯从女士手提包里拿出扇子,对萩原的话难得选择了充耳不闻。
呜哇,连为他人交口称赞的【情商刻度尺】都失败了!
紫眼睛的警官耸了耸肩。
松田阵平很不给面子的发出闷笑。无论什么场合,即便是在凶杀现场,能看到萩原研二吃瘪都是很难得的事,也因此显得搞笑。
“入间夫人…据我所知这位私家侦探就是先前被你联系过的那个。”伊达航开口道,“我们发现他时他正打算收拾行李离开……请问你对这个有什么解释吗?”
入间米西斯手里的羽毛扇扇动的频率加快,“你们应该去审问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去查他的家庭背景、问他的夫人,或许他没有,也可以去问他的亲朋好友,我只曾经是他的雇主!和他其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私家侦探抬起头看看他们,又看看晃着扇子的入间夫人,再看看身旁抱臂观望的安室透,很大声的叹了口气。
“…我说警官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我都认了……那就不要再纠结这个事情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高木涉:“……这种东西怎么能当儿戏?”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没什么兴趣的双臂交叉,“钻法律的漏洞的垃圾。”
暂且不提这个私家侦探是不是真的所谓的变态凶杀案模仿犯罪者吧,先说他为什么能有恃无恐的一而再再而三向执法机关提出想被逮捕的请求。
日本体制较为特殊,东京律法更是令人费解。
像泷泽见野这样的人如果确认是他做的,理应被死刑。本应这样,但很难。
在其他国家崇尚“违法犯罪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等理念大行其道而执行死刑法时,日本依据法律,死刑在判决后有漫长的上诉程序要完成,即便用尽所有上诉机会,还得由法务大臣签署执行令方可执行。而多数法务大臣因为政治主张或其他个人的原因,普遍不愿意充当刽子手的角色,拒签执行令。
这就是教条死板的典例了。
像泷泽见野这样有恃无恐的模样,松田阵平敢确信即使他们依法办事,把他关进牢里,也会在后续的一段时间里得到对方因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原因被带走或者执行令始终磨不下来的未来。
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松田阵平意外的平静,只是扭头对伊达航说,“怎么做?”
毕竟主负责人队长是伊达航,他就算是想给这个捣乱的私家侦探来一拳,也得经过伊达航的同意。
安室透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眉,注意到身旁朗姆也一动不动看着的模样,不自觉问了一句,“……黑野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也许是因为他突然主动搭话显得很惊异,朗姆回过头。
“哪有这么麻烦,直接把他们全干掉就省事了。”
安室透:“………”
安室透干笑几声没有再多说。
所以说他和组织的人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起码安室透不会因为这样的情况第一时间就想到把带来麻烦的源头全部杀了。
稍微把人设调整成倾向于和平交易类吧。他想。
伊达航显然也非常头疼,没人不看到眼前这一幕而感到混乱。正在他准备把这些人都关进去算了这样的动作前,高木涉拉了拉他的袖子,指了指他正前方。
他看过去,视线尽头,能看到一名体型较为健壮的带帽子的男人,身后跟着谁,不紧不慢走到他们面前。
“目暮警官…?”
伊达航记性不错,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曾经和目暮十三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因为配合的很好,他一直记忆犹深。
目暮十三对他点点头,侧过身子露出身后一位打着领带、西装的男人,介绍到,“听说伊达你好像遇到了点麻烦的事情,所以带人来支援你了。这位是工藤优作,前段时间回国。”
被称之为工藤优作的男人走上前,对其他人摘帽致意,“日安,我目前的职业是一位侦探。”
“老爸!”
众人惊奇的从突然出声的源头看过去,惊讶的发现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工藤优作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少年,眼睛很亮,像玻璃珠一样看着他们,似乎能倒影出世界上一切丑恶。
入间米西斯摇扇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和少年错开目光。
工藤优作礼貌疏离的表情被无奈置换,他弯下腰去抱起这个少年,语气虽然很平静,但其中骄傲的味道非常明显,“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的儿子工藤新一。新一,下次想跟着一起来要好好和爸爸我商量啊。”
工藤新一年纪小,但已经能生动用面部表情来表达自己对父亲的无语,没有搭理工藤优作,张嘴就是:“犯人是入间夫人吧!老爸。”
“……”
注意到伊达航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样子,目暮十三赶紧解释到,“事实上,我已经带工藤先生他们去现场看过了…”
萩原研二露出有些不赞同的表情,“那么小的孩子也一起去了现场吗?……真是的,家长怎么能随便带着孩子乱来呢。”
松田阵平撞了他一下,颔首,“先听听那个小鬼怎么说。”
要说在场反应最大的是谁,那实属突然被小少年点名的入间米西斯了。就在所有人(包括朗姆)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后,入间米西斯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工藤新一说了什么,恼怒的把扇子收起来。
“我都说了凶手不是我!旁边不是已经有人认罪了吗!”
对小孩子这么肆无忌惮的叫喊,还是负面输出,搞不好会给一个年幼的心灵造成心理阴影。
她的声音又亮又尖锐,听的安室透没忍住皱起眉。
工藤优作抬起手。
“夫人,请不要这么没礼貌的对着一个小孩子大吼大叫。”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双标,又对着怀里的工藤新一笑着说,“哎呀、为什么这么说呢?新一。没有证据的话,入间夫人可是会很生气的。”
萩原研二有些惊讶的看过去。
——一副典型的精英败类模样,却是个儿控啊。
私家侦探看看他们又看看自己,似乎认出了工藤优作的身份,张张嘴,露出颓唐的表情来,没有多说什么。
经典的求锤得锤。
工藤新一那张和他父亲有一半像的脸露出认真的表情来,直勾勾盯着入间米西斯。
亮着的眼睛,像是要把她丑恶的模样照亮在所有人面前。
入间米西斯:“看、看着我干嘛!我又没说错!”
工藤新一开口:“那个叔叔是帮你顶罪的吧,夫人。但是硬要说你也不是犯人。”
他这话一说出来,空气安静了一分钟。
但工藤新一就像是执拗着找到一个答案的小孩,或者他本身就是,不然怎么能用那么直接又残忍的语气继续揭露真相,“他很爱你,就连自己的自杀都设计成了连环杀人案的模样,可你却把他给你做的痕迹销毁了。你以为没有人进出的案发现场是他在栽赃陷害,怨恨他死之前还带着你可怜的孩子一起离开。”
入间米西斯冷笑一声,“小小年纪就有了臆想症,这位先生究竟是怎么教导的孩子?”
工藤新一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萩原研二却很容易理解了,先前没有头绪,零零散散的线索一下下像是珍珠项链一样被串联起来,似乎隐隐触碰到真相的外膜,他不禁泄出几分呢喃:“……不是吧………”
但日后再怎么厉害的少年,现在也只是个孩子。
在入间米西斯没有第一时间和他辩驳,反而攻击他的家庭教育时,工藤新一难得露出了点不知道回答什么的表情来。
“做的很好,新一。”
工藤优作安抚性的摸摸他的脑袋,把他放在地上,“接下来就交给爸爸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诸位,因为我的孩子在这里,所以我想用我“侦探”的名号在这里作为筹码,让各位听我说几句我的推测。而我想说——”
“爱才是这个案件里最大的凶手。”
_
人类总是最会伤害同类的生物。
在过去的日本,并没有开放到可以随便接纳和自己相貌不同的人。人生地不熟,意外来到日本的米西斯·莱娜也是如此。
围绕着她的人群汹涌湍急,就像是扑在沙发上的海浪一样,让她跟随着人流而动,完全迷失方向。
她应该去哪里?又有哪里才是她可以休息的地方?
拮据的钱包,听不懂的的语言,因为一时上头而离家出走的外国少女也没想到,自己随手买的一张票会让她到这样陌生的地方,以至于手机证件都在路上无意间弄丢,没有人会借钱给一个不属于自己国家的人,她即使想要求助大使馆,但也找不到方向。
人潮汹涌中,她意外和一个戴着耳机的青年对上目光。
他的眼里闪烁着光芒。
不知道是否在少女娇俏的面容上看到了什么,米西斯·莱娜看到青年脸上闪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最明显的是犹豫,几分钟后,她看到对方朝着她大步走来。
一口流利的英语和礼貌的态度让她热泪盈眶,青年问她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
米西斯·莱娜流着眼泪,说我只是想要一块面包。
频繁的碰壁已经让她不敢再多奢求陌生人的友好,而听到她这么说的青年愣了一下,递给她一块手帕。
米西斯听到他磕磕绊绊的说。
不要掉眼泪,面包,
和回家。
_
像刚抛光的瓷器似的面庞展开在欧式复古的阁窗上,她的眼神带着探究,显着内敛,弥漫着破碎掺伴着哀伤。和雨巷的姑娘不一样,像是一种生来没被打造钥匙孔的锁,需要被人帮助。
救救我吧。
入间本良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
于是有社交恐惧症的他有了过去,通常运用在工作上的语言被他应用到现实,竟然也没那么困难。
如果好奇心就是一段感情萌发的开始。
那么爱护又是什么呢?
_
而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从米西斯·莱娜到入间米西斯,他们花费了三年的时间,终于在临近年末的初雪前拿到了结婚证明,在槲寄生下接吻、交换戒指和誓言,步入婚姻的殿堂。结婚是爱到情浓时的象征,是巅峰,也是走下坡路的起始。
文化差异和人种差异,生活的不幸以及点点琐碎逐渐充斥在他们的甜绵蜜语里。
夜晚通常是爱侣互诉衷肠的最好时间,但他们并不存在这样的流程,有的只是背对的无言。结婚第二年,米西斯对失败的婚姻感到疲惫,他们都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却肆无忌惮的挥霍着青春,到现在他们一起面对检查报告和检孕棒,第一时间并不是开心,而是痛苦。
他们痛苦的人生中要多一个小小的生命了。
而小生命的父母已经没有了爱,他们又要怎么一起维持还算平稳的生活?
第四年,他们不约而同给孩子随便取了个名字。入间米西斯决定承担作为母亲的责任,她鼓起勇气打算和丈夫好好谈谈,却没想到看到的是一纸离婚协议书。
“签了它,都不要浪费时间了,孩子是无辜的。”
入间米西斯愣了有一会儿,接着把协议书撕毁了。
她不想给孩子一个草率的家庭、不幸的童年,她更不想承认当初在异国他乡邂逅的美好爱情如今落得惨淡收场。
她发疯般质问入间本良,她懦弱可恨可爱的丈夫,明明每天早晨都会准时和她说“我爱你,比昨天多一点”的丈夫,为什么到后面连和她接吻都不愿意睁开眼睛了。
入间本良只是沉默。
不幸的婚姻继续维持下去,伤害的是他们三个人。
趁他们的爱还没有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及时止损比较好。
-
“可我的孩子,”
工藤优作看着他面前这个可怜的哭泣着的女人,默默捂住了工藤新一的耳朵。
“我只是想给我的孩子一个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