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咔咔、”
一阵牙酸的声响，电梯门应声而开。
诸星大把目光放在电梯之外。算不上所及之处断壁残垣，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空荡荡的五楼只是一处虚有其表的空间，中间除了一张桌子，没有别的东西。
他撤回准备往外踏的脚，在他身后的绿川光会意，按下下一层的按钮。
四楼有所不同，被设计成了一处空间很大的卧室，应该说更像是病房？白色的单人床铺上还叠着方正的豆腐块，上面有一层薄薄的灰尘。点滴瓶已经没有东西，被挂在挂钩上不曾被离开的人带走处理。
窗帘被拉上了，显得很黑。
诸星大找到门框旁的开关，白炽灯的光亮骤然把这个空间的一切映照的清清楚楚，连床头柜上那个模糊不清的名牌也是。
垃圾桶是医用废弃物，散发着难闻的消毒水味。
床头柜的两层抽屉都是空的，只有桌面摆着那个看不清名字的名牌。绿川光拿起来，身为狙击手的视力当然不用说，可尽管他努力分辨…太模糊了，看不出原来写着什么，但名牌的形状很眼熟。
……像某种公安机关派发的工用铭牌？
狙击手眼皮一跳。
搜了一圈其他角落的诸星大回来，看到他盯着名牌若有所思的模样，语气很平淡：“我这边没有什么，你看出什么了么。”
“看不清。”狙击手放弃了，名牌被递给诸星大，他低下头去看床底是否有什么东西。
床底下终于有了收获，眼尖的狙击手发现散落的纸张。
想要伸手拿出来，那背后的琴盒就很碍事了，他解下靠在柜子旁边，再次低头去拿，这次距离倒是够了。
诸星大冷漠的声音恰如其分传过来，“研二。”
熟悉的两个字成功让绿川光僵硬了一瞬间，还好他现在低着身，又有床铺的遮挡，没有被发觉这一秒的不自然。
他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稳，同时抓住了那些纸，“什么？”
“名牌。”诸星大言简意赅，“其他的看不清。”
“你眼睛不错。”
“回去可以查一下，但有这个名字的人很多。”
“你这样说让我很担心一周的时间够不够呢。”
眼皮跳的更厉害了，好像某种不祥的征兆。绿川光抽回身，站起来，把那些纸张收拢整齐，佯装正常地递给诸星大，再次把名牌交换到了自己的手上。
名牌表面痕迹斑驳，根本看不清有没有这两个字。
心惊肉跳的沉默里夹杂着翻阅的声音，诸星大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也不会关注为什么自己的短期搭档又开始较劲似的观察名牌，在一目十行看完找到的资料之后，他嘴角微不可查地向下了一点。
“一份人体实验报告，”诸星大似乎很有把大量信息浓缩成几句话的能力，快速抓住重点总结，“【细胞组织再生模拟】，实验对象为三杉东恩，性别男。实验失败，尸体火化处理。”
说着他拍去资料表面的灰尘，“时间应该是还在组织可控范围内允许的，可以拿回去处理。”
那么就是他们的回收资料了，不能随意处理。
绿川光盯着资料上的名字片刻，面露困惑，“名牌和这个人有什么联系么？”
“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诸星大判断到。
“如果是安室君应该会知道些什么吧，虽然他那个人确实一言难尽。”绿川光说着，很快又仿佛不经意间的脸色难看了一下，恢复如常，“不过收集能力十分惊人。”
诸星大没有认同也没否认，他不打算参与两个组织成员的恩怨中。
他拿出手机拍了资料和名牌的照片，发送给了没有备注的号码。
做完这一切，诸星大才重新抬起头。他的动作并没有避讳绿川光，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是谁的也不言而喻。
“下一层。”
三楼才是研究所，或许他们的疑问都能在这下一层得到解答。
——而另一边。
一楼像是诸星大他们那边调查的五楼一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用浪费侦查的时间。沼绫也不浪费时间，带着安室透直接坐电梯去了二楼。
二楼看起来是一间被整理成放书的屋子，这意味着他们也许会有、在这里花上很多时间，却得不到一点有用信息、的可能性。
也有可能什么都有。总之，如果是用来混淆视听的，那还挺明智的。
情报贩子没有理由放过这场赌博，目前他们的时间并不算得上紧迫，完全可以浪费一点在这里仔仔细细的调查一番，谁知道真的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呢？不能因为书多就放弃吧。
沼绫耸耸肩，没有拒绝。
三面墙都被砌成了图书架的样式，中间偏右的位置有一张书桌。
书桌上很干净，抽屉里没有东西，台灯倒是能正常打开，沼绫额外注意到了放在一边的闹钟，上面时间停在了下午13:00分，伸手拍了一下，闹钟发出“叮”的一声，指针开始正常运作。
咦？是好的，之前不动是因为没电了吗。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后面又能正常工作了。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安室透的声音就传来打断他的思绪，“我在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里找到了很多纸条，你要来看吗？”
沼绫应了一声，放下闹钟凑了过去。
纸条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真正的心理医生看书时会留下的批注，内容没什么特别奇怪的，除了一两张写有【该如何避免病人的消极情绪】【利用价值转换成精神支柱】的纸条上打了红色的叉，其他正常的不像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我觉得它们应该存在于学术论文里。”
被大学论文折磨出心理阴影的杀手忍不住吐槽。TK把他塞到大学里的时候，他没少因为论文整宿整宿睡不着。
安室透笑而不语地瞥了他一眼。
“0君大学是修心理学的？”
…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沼绫沉默了有一阵，才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称呼就是在叫自己。摇摇头，“不啊，金融的，不过我有个这个专业的室友，每天晚上睡之前就会和我吐槽这些。他有句名言一定要我带给所有人。”
“什么？”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听起来0君的大学生活很丰富，”安室透把纸条原样夹回去，把书收好，“室友也很有趣。”
“还好吧，他性格是比较活泼。”
安室透已经开始着手调查第三面书墙了，这一部分都是关于医学的。“现在还有联系吗？”
“哦，这倒没有。”沼绫顿了顿，“我开车把他撞死了。”
情报贩子停下手。
“问出这个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认为，如果只是吵架，也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你想多了，我和他关系很好。”
沼绫看他找了半天没什么东西，也跟着帮忙在书架上翻找起来。“就是因为太好，所以影响到我了。”
“……”
……？哪来的杀气？
年轻有为的杀手敏感地搜寻了片刻，杀气很快就消失了，根本找不到来源。但这里只有两个人，于是沼绫定定地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还是挂着那个虚假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做一般，有些疑惑地看回去。
……好会装啊。
沼绫考虑到自己刚从国外回来，估计有什么话说的不到位得罪到这个敏锐的情报贩子了，正好对方也没打算跟他上纲上线，他也打算无事发生的轻轻揭过。
只不过因为这个生气的话…安室透意外是个重感情的人啊。
杀手心情有些微妙。
放满医术的书架上还是在他们的辛苦努力下找出了东西，一份记录档案。
这是怎样一份档案呢？
名字被涂黑抹去了，看不清。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很多看了头皮发麻的数值，就算是沼绫这种不太懂医学方面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记录上的“本体”身体，一定经过了无数次人为的崩毁然后重建，如此往复，简直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类记录样本。
名字尚且可以用恢复手术来解析，但这份档案的重点应该是“实验体”本身。
不用明说的重要程度，发现了这个的两人对视一眼，都能明白未说出口的话语。档案交给了更谨慎细心的安室透保管。
接着没什么可以翻的了，两个人都一致认为可以去上一层，也就是更为关键的三楼。
发现了这样的东西，沼绫想无论三楼有什么都不会惊讶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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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楼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实验室。
试管架、没用完的药品、凌乱摆放的器械……迎面而来的灰尘，让先一步到达三层的绿川光和诸星大都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不适。
相比起五楼的空荡四楼的含蓄，三楼的东西更大大咧咧摆放着，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最近的桌子上放着一沓什么。绿川光走过去拿起来看，不是什么特别的文件，只是一份很久之前的报纸，边缘都微微泛黄。
报纸上最大一页报道着一道很奇怪的炸弹袭击案，标题用夸张的字体放大，很典型的吸睛方式。
泛黄的报纸唤醒了一点过去的记忆，掩藏在绿川光壳子之下的灵魂被触动。
曾经也有一个人经历过这样的事，但调查无疾而终，真相也随着过去的人被埋藏，最终不为人知。
那个人的名字是…
诸星大在另一边拿起了另一份，这次不是报纸了。
“田昭绫？”
在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份名为【田昭绫】的年轻人的实验报告。
很厚一沓，时间线是从三年前开始到一个月前为止的记录。没有照片，只有一个名字，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学生到前途光明的警校生，最后到杀人犯的人生，都被仔细记录在内。
结尾写着“人间观测报告”
右上角有个红色的印章，那是他们都很熟悉的象征“回收”的盖章。
诸星大翻了翻，确认这份记录上的实验题数据来源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是死后报告。
也就是说，这个被观测对象在死亡之后，也被很好的利用了能用上的身体资源，获得了堪称是奇迹一般的回馈。
这样的回馈用在了另一个人身上，不过只是简单一笔带过，没有确切的身份模样。无法确定是谁，是否还活着。
可能是罪犯，也可能是无辜的路人。
用一个人的生换了一个人的死，很难分辨活着但不如死了，死了但是又活着的人哪个更加可怜。
诸星大回过头，这才发现他的短期搭档好像维持一个动作很久没动了。他皱眉，还以为对方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凑过去一看，却没想到只是一份平平无奇的报纸。
边缘就像老旧的回忆一样泛着黄。
没什么特别的。
绿川光转动他的眼睛，看着诸星大。
“……”
诸星大皱起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绿川光的眼睛里会一闪而过对他的恨意，毫无根源也没有理由，尽管快的像一丝错觉，诸星大还是很好的捕捉到了。
并不清楚自己哪里踩雷的诸星大，只能想到组织成员还真是喜欢随时随地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