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羿伸出修长的手指,捻了一枚起来。
形状完整,白玉无瑕。
他迟疑了片刻,放入了口中。
叶流心:“陛下,要不要奴婢先给您尝膳?”
他就不怕里面有毒?
“不用,娇娇不会害朕。”江羿细细品尝口中的核桃。
鲜脆微甜。
应当是她喜欢的味道。
他想起那年秋狝行宫中,她让他为她剥核桃,美其名曰康复训练。
那时候他不知好,还气恼她故意作弄他。
江羿口中咬着核桃,却觉得脸颊上有些凉。
手指一刮,竟是湿的。
再一抬头,眼前的伊丽垂着头,应当是没见到他的眼泪。
“这剩下的核桃,娇娇赏你了。”他推开了碟子。
心脏处有些疼,应当是天气寒了,旧伤又有些犯了。
江羿不想眼前有人窥到他这般脆弱的模样。
一盘核桃只被他吃掉半个,叶流心又完好无损的端了出来。
院子里还剩了不少人,看叶流心的眼神,微妙又古怪。
王嬷嬷和邓公公左右两个把叶流心夹到一旁。
神情紧张:“陛下怎么说?”
“没怎么说,赏我吃核桃。”叶流心说着,立刻往嘴里塞了一个。
心大得王嬷嬷和邓公公瞪目结舌。
第二日,一大群宫女太监正闲着没事儿干,江羿的赏赐突然来了。
赏给宫女伊丽的。
长长的一串赏单,各种金瓜子金花生绫罗绸缎,惊诧了在场的所有人。
江羿的后宫基本算是没主子,故而赏赐什么也没大规矩,全凭他心情。
但叶流心也算是领到最夸张赏赐的一人了。
来干活的是刘公公,笑眯眯地念完赏赐,特意对叶流心道:“伊丽姑娘,陛下说皇后娘娘昨夜夸你贴心,你往后多陪陪娘娘。”
叶流心领了相当于一位普通宫妃的赏赐用品进屋子。
刘公公微微皱眉:“伊丽同其他宫女住一屋?”
一旁的邓公公当即会意:“那、是该独自一屋。”
于是,叶流心又喜提一间单人房。
邓公公追上了刘公公,悄悄递上孝敬的银子:“干爹,这伊丽,到底是什么来头?”
刘公公瞥了自己干儿子一眼。
银子收了,语气倒不是很好:“自个儿琢磨!”
这都看不出点什么,白在宫里瞎混了。
伊丽在江羿眼中的不同,很快便显露了出来。
江羿每日过来,都不再找王嬷嬷问话,只会问伊丽。
伊丽的回答,是正常人都看得出的敷衍,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但每次江羿提出疑问,她都能圆回来。
用谁都想不到的方式。
偏偏陛下就吃这一套,对伊丽的话“深信不疑”。
叶流心于是赏赐拿到手软。
在宫里生存,有些基本规则是要遵守的。
叶流心会视顺眼程度把赏赐分一些给身边人。
王嬷嬷和邓公公是管事的,为了给自己讨得清闲,每次都有份。
其他的,没怎么敌视她的、会做人的也多少给分点。
剩下的其他人则一毛不拔。
怎么的,背后嚼她舌根当面阴阳怪气她还得惯着?
就这么混了十天半月的,皇后娘娘,突然生病了……
……
叶流心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戏做全套。
太医匆匆而来,在殿里呆了大半天,江羿也赶回来了。
整个坤宁宫里气氛是紧张又凝重的。
王嬷嬷现在对叶流心是知无不言,她悄悄说:“咱们宫里这位,三年前腊月里受了伤,一直没好全,到了天冷的时候就要犯旧疾。”
叶流心看了看自己威武雄壮的身躯。
伤好全了,也不犯疾。
王嬷嬷:“因着寒气入了骨,娘娘每月小日子都要腹痛,全靠陛下龙体给暖着。”
叶流心……对不起,在丘穆帐篷里喝了三年纯酸奶,现在每个月来日子了依旧生龙活虎。
王嬷嬷继续:“大约是宫寒,娘娘到现在也没有身孕,太后娘娘想抱孙子都想疯了,哎……娘娘要是再怀不上,太后又得给陛下塞其他女人了……”
叶流心……够了啊够了啊。
你说丘穆部落里娜仁几个八卦离谱。
你一大秦正统皇宫里面的老嬷嬷,讲规矩懂礼数的,怎么也越编越奇葩了呢?
王嬷嬷最后含着老泪:“娘娘是当年老奴看着进王府的,老奴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不能让其他狐媚子来骗了陛下!”
叶流心……王嬷嬷大概是想要守卫她的赏赐吧。
两人正说着,邓公公也来了。
“大事不好了,”邓公公气嗓子打转儿,“太医说娘娘今次的寒气遭的有些重,大约要卧床休养几日,陛下大发雷霆,让人全部去前边儿跪着,给娘娘祈福。搞不好还得重罚几个。”
叶流心:“不是,你们玩儿真的?”
家家酒意思意思得了,这么投入是为了啥?
邓公公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嗓:“今日朝堂上群臣商议好了一起递折子,逼陛下选妃立后,名单都给拟差不多了……陛下这不是火气大吗……”
叶流心:“……”
好的吧。
她随大家伙儿一起去殿前面跪好。
天气冷了,再加一对儿羊毛毡子护膝,叶流心趴地上,身材臃肿像个熊。
这宫里日子清闲,吃喝不愁,因为“受宠”可以天天睡回笼觉到自然醒,她觉得自己好像长胖了。
胖好啊,胖就不怕冷了。
连江羿周身的寒气也不觉得冻人了。
江羿目光之中一片冰寒料峭。
“这两日是谁伺候的皇后?”他问,“怎么做的事!”
一片死寂之后,忽的,有一位宫女开口了。
“启禀陛下,这几日、都、都是……伊丽伺候的娘娘。”
叶流心:“!”
这宫女叫珠儿,是这坤宁宫里的大宫女,她没来之前,除了王嬷嬷,就数她领的赏赐最多。
不过叶流心来了之后,她便一次赏也没了。
而正巧,叶流心看她不太顺眼,一颗金瓜子都没分过给她。
嗯,现在看来,她的眼睛不瞎。
没把人认错。
江羿的目光,随即来到了叶流心的头顶。
“你是怎么伺候的?”冰冷责问的口吻,半点也不见留情。
叶流心能怎么回答:“就如常伺候。”
口气这么硬。
硬得王嬷嬷和邓公公脖子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