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宁微随着流民队伍又走了一天，就到了景云县的县城。
县城的城墙是破的，但牌匾还在。“景云县”三个大字就挂在城门上，是个人都能看见，但能不能认出来就不知道了。
“大哥，我们走到哪了？”柯宁旭一路上都颇为关注路线，知道操心很多东西了。柯宁微感到十分欣慰。一路上要是把压力都放到自己身上，那怕不是要累死。
所以柯宁旭积极学习新东西，她乐见其成。
“我也不知道，不过咱们最好还是不要进县城。”除非一直闷头赶路到安州府，柯宁微才敢带着弟妹进到城里。
只要还在洪水的受灾区域之内，她就不敢放心去人多的地方。
长嘉县如此，景云县也是如此。
“行吧。”柯宁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走近城门口，却见不断有人从城门里面出来。拖家带口，惊慌失措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一看本地人都往外逃，原本商量着要进城看看的流民，就不愿意进城了。
于是大家继续顺着官道往前走，离城墙根儿都远远的。
等走到了北城门口，比刚才还要多的人从县城里面出来，然后加入了流民队伍中。
她有些好奇，但看着所有人急匆匆的，估计也没有人愿意停下来回答她。于是就继续顺着人流往前走。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从景云县城里面出来的人也随着大部队停下来休息。
他们不断地叹气，更是勾起了柯宁微的好奇心。
趁着烧火煮粥的功夫，她就悄悄地偷听别人说话。
附近的人家是一个大家庭，有十来个人呢。
为首的是一个老者，看样子是一家之主。他拨弄了几下火堆，盯着锅里面翻滚的粥说道，“唉，就这样吧。县城里是待不下去了，咱们赶紧走才好。”
“可是，爹，如果剩下的人聚起来反抗，未必不能打过他们。我们明明可以不逃的。”稍微年轻些的汉子似有不满，皱紧眉头反驳。
“你糊涂啊！”老人长叹一声，“我知道你舍不得家里的东西，但比起物件，人才是最主要的。何况就算他们不抢东西，过段时间我们也是要走的，咱们的粮食也不多了。
这么久了，朝廷也没个赈灾章程，粮铺早就关门，再留下来就只能去山上挖野菜。要是野菜也没了，那就只能挖草根剥树皮。还是离开的好，说不定就能找条活路。”
说完，老人也忍不住老泪纵横。要说谁最舍不得离开，那一定是他。从小就帮人做工，做了几十年，最后才在城里买了一间小院子，安家立业。
结果老了老了，竟然要去逃荒了。
年轻汉子一看自己爹流泪了，立马跪下认错，“爹，是我不好，不该提这件事的。咱们逃的远远的，一家子平安是最重要的。”
“就是，爹，咱们吃粥。好歹都要活下去，您大孙子都快要成亲的人了，您可得养好身体等着抱曾孙啊。”
说罢，说话的女人就率先盛了满满一碗的白粥递给老爷子。
老爷子接过去，却没什么胃口吃饭，“家里粮食还有多少？”
他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柯宁微现在耳聪目明的，很轻易地就听清楚了。
“也就三十来斤。”提到粮食，就是刚才出言安慰的女人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点粮食，咱们家这么多人，就算加了野菜，也就撑个十天八天的。咱们要想办法啊。”
“爹，要不是那群强盗抢了我们的粮食，我们再支撑一个月是没问题的。”提起这茬，年轻汉子还是愤愤不平。
洪水之后买不着粮食，之前家里存了几百斤的粮，他们还为此感到幸运。谁知道县城里竟然开始乱起来了，一伙人冲进来四处寻摸，把家里的大部分粮食都给搬走了。
要不是这三十斤是单独藏在老人屋子的地窖里面，恐怕也会被搬走。
就这，老爷子的二儿子，因为阻止他们搬粮食，结果被打伤了。好在伤不重，只要养几天就行。
他吓得不敢在城里待，继续待下去，要么他也让孩子去抢别人家的粮食，要么就等死。
所以拖家带口再不方便也要赶紧走。
“算了吧，过去的不要再想了。之后我们好好守着剩下的人，只要人没事就好。”老爷子说完，就开始慢慢地喝粥。他要把身体养好。
柯宁微听得云里雾里的，只知道他们家里的粮食被抢走了，但县城里具体的事情还是不太了解。
等到吃过了饭，行进的路上，来自景云县的人还在不停地讨论这件事。柯宁微一直竖起耳朵听着，这才终于弄明白了。
原来县城里粮也不多了。粮食吃完的人家最开始还能糊弄一下肚子，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二十多个壮汉干脆联合起来，直接冲到别人家里开始抢。
被抢了的人没了粮食，只能去抢别人家的。
所有人都不想自己保命的粮食被抢走，那就只能拼死抵抗。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中，开始死了人。
乱成这样也没人管，没办法，只能选择留下来加入抢东西的一方或者离开另谋生路。大部分老老实实的百姓选择暂时离开，去别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活路。等到水灾的影响过了之后再回来。
所以这一路上才多了好几百人甚至上千人。
多了这么多人的结果是，野菜都挖不着了。
是真的挖不着，他们的粮食被抢，那主食就是野菜。野菜这东西，偏偏又不太顶饱。一斤野菜煮完之后缩水，一斤大米煮完之后相当于泡了水，而且饱腹感也天差地别。
所以一家人要想吃饱，那就必须全家出动去挖野菜。一个歇着的都不能有。
柯宁微空间里有吃的，自然就没有那种干劲，所以挖的野菜数量就变得很少了。她只能偷偷往锅里面加米，把粥煮的稠一些，或是把买的包子烧饼偷偷吃一些才能吃饱。
大概是之前同行的人说过柯宁微的恶劣事迹，或者柯宁微背着长刀看起来不太好惹，总之暂时没有人来挑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