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气氛间，墨君庭胸口轻颤，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
苏苒笑的有几分肆意：“这人你也认识。”
墨君庭呼吸一滞：“臣认识？”
他想好了，若是小皇帝真的认出来了，他就承认，是他不该随意封锁别人的记忆，若是当时再考虑一次，他或许不会这么快下手。
“自然，不得不说，墨大人来的正好，朕意图纳他入宫，此事还需劳烦你。”
“陛下说的何人？”
苏苒唇角带着笑意：“就是你府上的墨一，朕瞧他身手不错，身形与朕在梦中所见之人完全一样，墨大人不如允了他入宫，也了却了朕的心愿。”
墨君庭猛的抬头，心猛地一紧，脸上的血色失了些，他握紧了拳，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墨一？”
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明明他和墨一没有丝毫的相似，他怎么能将自己错认成他。
那份压在心底的喜悦彻底被摧毁，唯独剩下了无端的怒意和委屈，可皇帝的眼中，他根本看不出丝毫演绎的痕迹，是真的，他真将自己认成了墨一。
苏苒抬眸，眼底的笑意消散，颇有几分质问的意思：“怎么？墨大人舍不得？”
那眸中的冷淡让墨君庭手指轻颤，喜欢他这张脸时就笑意盈盈的待他，他拒绝了，连那样简单的喜欢都能收回是吗？
自老皇帝在时他便清楚帝王无情，皇宫不比牢笼却胜似牢笼，才不过数日，那点喜欢能悉数收回，不见半分。
墨君庭的脸色愈加惨白了几分，眼中最初的亮色黯然，他不再去与皇帝对视，唯恐看见那张脸上的厌恶，偏头，压住了心中的那股涩意，喉咙间如同扎了刺一般，让他开口都有些艰难：
“若是臣拒绝，陛下会如何？”
他拒绝了，陛下会如何呢？
凭什么是墨一，明明是他，亲他的人是他，抱的也是他，不过几日而已，他明明每天都来的，日日过来，哪怕多大的动静，小皇帝都不理人，他躲在书架后站到腿脚发麻都没人理会他，再大的动静也好似不曾有人在那，这样的漠视让他难受极了，想冲出去，可又怕他不喜，直到今日才出来。
自出门那瞬间他就后悔了，不该消去记忆的，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办法，他大可与小皇帝好好商量，如今连他的脸也不喜欢了。
他不把墨一送入宫中，小皇帝要如何，杀了他还是以违抗皇命来处置他。
苏苒淡然的扫了他一眼，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你拒绝？”
墨君庭：“是。”
“那便不要了，左右不缺这么一个人，不过是场荒唐的梦罢了，朕还不至于为此和墨大人翻脸，不划算。”
墨君庭整颗心沉入谷底，他死死的看着那张日日想着的脸，清冷漠然，前一刻说着娶入宫的话，不过瞬息之间便能彻底改了。
他只觉得冷，那股冷意蔓延至了全身，与跌进冰窖无异，他微颤着唇，声线都在抖：“不要了？”
因为他拒绝就不要了，帝王的喜欢究竟算什么，他自认为无情，想不到小皇帝比他还要高上一丈，字字句句一下下的砸在了他心上，闷疼到难呼吸。
苏苒不甚在意一般，避开了他那伤心又委屈的视线，语气不带丝毫情绪：“墨大人究竟想如何？朕要你不愿意给，朕不要了遂了你的愿，如此，还不够高兴？”
墨君庭浑身僵硬，他是知道如何伤人的，不需要任何的武器，寥寥数语就能堪似长刀，比他自己捅在胸口处的还要疼。
高兴？他怎么可能高兴，明明遂了他的愿了，可他体会不到一丝高兴的情绪。
‘不要了，荒唐’，或许他在小皇帝面前还不如一颗棋子，是随时都能放弃的东西，喜欢时就给点笑脸，不喜欢了就扔了不要了。
僵直着身子站了太久，墨君庭才发觉脚有些发麻，可抵不过心中的疼，他执着的盯着苏苒：“若那不是梦，梦中人也不是墨一，陛下也会娶他入宫对吗？”
“朕不喜探讨这样没意义的话。”
墨君庭扯了扯嘴角，眼中带着执拗：“可臣想知道。”
苏苒敲了敲桌子：“墨大人，若那不是梦便意味着那人在欺君，借梦对朕不轨，以当朝律法应如何你心里清楚。朕最厌有人欺瞒。”
欺君，最厌欺瞒，他消了他的记忆，在他那原来自己已经罪大恶极了，所以是绝无入宫的可能性了，在小皇帝眼里，他成了个骗子，墨君庭苦笑了声，眼中有些刺痛，他无措的站在那，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其实这么站着也挺好的，躲在书架后面也行，他不该出来的，就该在那躲着，至少听不到这些伤人的话了。
他想承认，那天不是梦，是他，也是他自作主张的用幻术消去了记忆，话到了嘴边他不敢开口，小皇帝说了是欺君，他最厌欺君的人，他会赶他的。
“墨大人既然无事就退了，朕忙，没空与你商讨这些无用的事。”
墨君庭呆愣住了，不说话也会赶他，他喉咙酸涩不已，再难忍，不受控的往前走了一步，腿脚发麻让他有些踉跄，他撑在了那张书桌上，语气低微：“你能不能别这样？”
“我疼。”
哪都疼，受不了他这样的语气，更受不了他不理自己，墨君庭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他只想小皇帝能再和那天一样，哄哄他就好，他很听话的，也很好哄的，一句话也行，就算不想和他说话，摸摸他的脑袋也可以，别这么对他。
真的疼，比发情期所承受的还要疼。
苏苒看着他那对翘出来的耳朵，忍着没去碰，拿出了张令牌：“太医院离这不远，你大可带几个出宫，就说是朕的旨意。”
那冷淡的表情几乎要将他击垮，墨君庭努力克制让自己的声音正常了些：“我，不要太医，你别这样。”
“既然不要太医，那朕让人去贴张告示，为你找个天下名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