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黑白夹杂着,混沌成一片灰色,看不真切。
但远方大夏营地的方向,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和浓烟,已然表明了一切。
站在营帐前,韩鼎眺望着连夜色都燃尽的大火,眼中的欢喜溢于言表,零星的睡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区区疲劳何足挂齿!
“此计划得胜,余副将和崔参谋回来没有?他们烧了对方的粮草,大夏等人恨他们入骨,说不得死咬着他们不放,你们速派人过去,在山道的出口处接应!”
“若是遇到大夏的敌军,务必将他们截断,断然不能让他们伤了我的好将军、好参谋!”
唯恐担心二人出现意外,韩鼎本来就安排了人接应。
现在却觉得不保险,吩咐手下加派人手。
而这时,传令的官员忽然来急报。
“世子!不好了!苏焕的大军打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苏焕这是粮草被烧,恼羞成怒想咬我们呢!无须搭理他,等余副将和崔参谋归来,咱们放弃营地继续后撤!”
上回撤退是迫于无奈,将士们闹脾气导致没守住。
这一回可不一样,是韩鼎自愿放弃营地。
如今大夏的粮草被烧,他们大军又如此众多,他们愿意追就让他们追。
看看是他想追到自己,还是粮草先耗尽。
守着营地无非是为了逼苏焕退兵,现在压根犯不着跟对方打,等余副将和崔参谋带着人回来,一起撤离便是。
轰隆!
轰隆!
轰隆!
一声声火弹在远方炸开,泰州的将士接到世子的命令,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直接放弃营地就往后撤退。
泰州的人往后撤,大夏的军队自己玩了命的往前退。
莫约一刻钟的功夫,传令官终于看到了崔参谋的人,连忙回来向韩鼎汇报。
“世子!崔参谋带着咱们的人回来了,已经出了山道!”
“好好好!通知兄弟们,即刻准备撤退!”
远处,崔参谋带着穿着泰州将士衣服的队伍,快步向韩鼎的方向逼近。
不巧在这个时候,出去了几日的慕容长老,跑了回来。
微微眯着眼睛,慕容长老打量着崔参谋的方向,眼珠子一下子瞪得跟铜铃一般大,一把拽住韩鼎就往后撤。
“世子有诈!这不是咱们的人!”
“慕容长老你未免太过多疑了,崔参谋立下大功,怎么还不是我们的人?”
“世子你倒是告诉我一声,他崔决什么时候带着两位陆地神仙出去的!”
“你说什么?”
见自己的踪迹暴露,随行的李杜二人也不再隐藏,放出自己一身修为,直接朝韩鼎的方向奔袭而来。
此刻大夏伪装成泰州军队的人,也已经出了山道,便无须再顾忌什么。
在泰州将士诧异的眼神,直接拔出腰间弯刀,冲杀向敌军。
这边韩鼎身边的亲卫跟他们打了起来,李杜二人同样跟慕容长老和玄火教的人交上手,韩鼎则在一群人的保护下,迅速往后撤。
另一边,大夏的大军早已经越过山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杀向泰州的轻步兵。
探子来报的消息是大夏的军队尚在三里之外,火弹炸开的方向也隔着相当一段距离。
可见鬼的是,一支大夏的近几千人的急行军,趁着夜色和火弹的掩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偷偷从旁边绕了过来。
几千人连同突然反水,集结起来的山匪们,直接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艹!老子就说这些山匪不可信!果然他娘的是叛徒一窝!”
“你跟我老子说个屁!世子愿意相信他们啊!”
泰州的人都懵了,这一仗打的云里雾里。
身前有大夏的大军正在赶来,身后有人阻击,连世子营帐的方向,都不知道跟什么人打了起来。
活见鬼了真的是,他大夏的人怎么神出鬼没,来无影去无踪的!
要说这一支绕后的队伍,功劳还得算在崔决的脑袋上,他的地形图立了大功。
正如崔决之前晓得沼泽一侧峭壁下有路一般,在群山之间中,有一条掩盖在山石和灌木之下的空旷通道,从上方或是从侧面都很难发现。
山石和灌木从山壁两侧蔓延出来,呈现出一个半弧形,完美的将这条路挡住了。
除非你走到近前,否则压根别想发现,绕后阻击的大夏军队,自然就是从这条密道过来的。
“就这点本事,也敢阻拦我二人?”
空气中真气蔓延震荡,李杜二人跟慕容长老和玄火教的人交手,寻常人甚至难以近身。
一掌将慕容长老打退,李牧嘴角带着冷笑。
杜成则拎着把长剑,手中剑光大作,斩杀玄火教的三人,破了他们那有几分古怪的阵法。
体内鲜血翻涌,慕容长老心中的惊诧无以复加。
本以为自己晋升陆地神仙之后,便可以轻松拿捏苏焕的高手,保护世子更是不在话下。
结果你告诉我,苏焕手下还有两位陆地神仙?
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跟老夫单挑!”
“你这老头脑子有点不好使吧?我二人是奉陛下之命,前来取韩鼎的项上人头,谁有功夫跟你练手?”
如此粗劣的激将法,李牧都懒得搭理。
跟杜成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随即拎剑杀向慕容长老。
看对方不上钩,自己打一个人都够呛,打两个必死无疑!
慕容长老不敢再做逗留,招呼玄火教的死士冲上去,自己脚底抹油,回身后撤。
“杜兄,你对付他们,我去追那老贼,免得他把韩鼎带走了。”
“这边交给我,你尽管放手去追便是。”
不给对方干扰李牧追击的机会,杜成直接拔剑欺身向前,手中剑光如笼,将玄火教的十几人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李牧微微颔首,绕过缠斗的一行人,追向慕容长老的方向。
后方,韩鼎疲于奔命,在亲信的保护下后撤。
绕后的大夏军队,主要是负责阻击泰州的大部队,这边自然是无暇顾及的。
慕容长老脚下生风,很快就追到了韩鼎。
“世子!随我走!眼下情况危急,此地已然不宜逗留!”
“听慕容长老你的!”
心里虽然在骂娘,恨自己信错了崔决。
但眼下可不是计较这些事情的时候,韩鼎心知若是跑得慢一点,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自己的夫人、自己的孩子还在等着自己,怎能死在此地?
跳到韩鼎的身边,慕容长老大手抓去,正准备带着韩鼎离开。
背后的汗毛却忽然竖立起来,感受到一股浓烈的杀机,猛一回头,李牧已经追了上来。
隔着十几米,一道凌厉的剑光射出,直奔韩鼎面门。
“世子!走!”
掌心真气一打,慕容长老抬手一掌将韩鼎拍飞,反身用护体真气,硬接了这一记剑光。
李牧轻飘飘落地,望着慕容长老,以及狼狈不堪浑身是泥,摔在地上的韩鼎,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你这老贼若是想走,我还真不太好留,可你想带着他一起走,怕是连你自己的性命都要搭上。”
“有我在此,你休想伤世子!”
事到如今,跑是跑不了了。
教主对自己恩重如山,世子绝不容有失!
慕容长老把心一横,深知自己今日怕是无处可走,两指并立如剑,在身上的几个穴位上点了几下。
体内的精血顿时被调动起来,真气强大了近一半有余,隐约有压过李牡的架势。
“呵!看不出来,你这老头倒是忠心耿耿,不惜燃烧精血跟我拼命,不过嘛......”李牧摇了摇头:“你为什么觉得真的只来了我们兄弟二人呢?”
“长老......”
慕容长老微微一愣,听见身后韩鼎怯弱的声音回望。
只看见世子站在一棵大树前,面色惊恐,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干枯的手正扣在他的肩头。
他是何人?
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附近的,自己居然连丝毫气息都感知不到?
突然出现,制住韩鼎人不是别人,正是钟灵运。
本来钟灵运是不打算来的,要保护陛下。
但陛下说无须自己保护,纵然是陆地神仙也杀不了自己,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钟灵运控制了韩鼎,打量着慕容长老,却见他体内气息不稳、精血不够充盈。
想必是走了邪门外道,这辈子的本事也就止步于此了。
“攻击他的气海穴,那是他真气脉门所在。”
“谢前辈赐教!”
对钟灵运的本事和眼光,李牧是心服口服的。
早先还跟陛下商议过,私下请前辈赐教过一回,李杜二人都受益匪浅。
听到老头的话,慕容长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吓得魂不附体。
此人的本事未免太过恐怖,他是如何看出自己的脉门所在的?
自己的脉门所在乃是玄火教圣功不传之秘,除了自己、太上长老和教主几人外,外人压根无从得知!
“世子对不住了!我本事不济救不得你,这就去通知教主,再来营救世子!”
若是能救人,自然是要救人的,毕竟世子的身份特殊。
但钟灵运的出现,直接打消了慕容长老带人走的想法,迈步就往后逃。
李牧拎着长剑正欲去追,却被钟灵运喊住。
“无须追了,他燃烧起体内的精血,若是想要一心避战求生,你追不到的。”
想要正面杀同境界的陆地神仙,除非对方打算死战不退,否则没人相助单挑的话,是相当困难的。
再说了,今日的任务不是杀玄火教的人,而是击溃泰州军队。
一个玄火教的长老而已,日后自然会跟他们算账。
最重要的是,钟灵运发现这韩鼎的身上,居然有一似跟陛下相似的气息,这倒是有趣得很。
此间事交给李杜和大夏军队即可,钟灵运带着韩鼎回去向陛下复命,想要验证一下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边被阻击的泰州军队,几次想强行突围,但硬生生被负责阻击的大夏几千人,逼得近身不得。
倒不是她们的战斗力都多高,虽然的确挺厉害的,但做不到以一当百。
问题是人家手里拎着一袋子那古怪的火弹,只要你敢靠近人家就丢,不多时一条火线覆盖,压根过不去。
身后的大夏大军,也也就步步紧逼,将泰州几乎所有的人马团团围困,只有小部分运气比较好的泰州将士,在世子还未下令前做出了撤退准备的人,侥幸逃了出去。
别说回来帮忙,他们是脚步都不敢停顿片刻,吓得撒丫子狂奔。
什么效忠世子、效忠陛下!
反正也打不过,还是自己逃命去吧!
大不了离了十万大山,自己脱下这一身盔甲,从此隐姓埋名去田里种地,谁爱打谁打!
大局已定,余下事务自然不必多说。
大夏的军队如同张开獠牙的猛虎,囫囵个一口将泰州的部队吃掉,军心涣散的泰州军队,到死的那一刻都没有组成有效的抵抗。
只要能近身打正面,大夏的军队不惧世上任何一支部队!
“嗨!我还以为泰州的人多有能耐呢!就这点本事,真是浪费洒家的时间!”
“得了吧你就,别搁着装模作样,若不是陛下谋划得好,你以为咱们真能这么轻松?”
一边打扫战场,大夏的将士一边闲聊着。
事先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真正实践起来的收尾阶段反而是相对轻松的。
当然啦!
这不仅是苏焕谋划得好,崔决立了大功,跟大夏军队令行禁止的行事作风也是分不开联系的。
兵法中有云:不和于国,不可以出军;不和于军,不可以出阵;不和于阵,不可以进战;不和于战,不可以决胜。
意思就是国家不协调不能出军,军队不协调不能列阵,阵势不协调不能进攻作战,战时将士之间不协调不可以取得胜利。
大舜和大夏在这些事情上面,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大舜的泰州部队是哪个都不占,国不和、军不和、阵不和、战不和,将士之间不能相互信任,甚至还有自相残杀,韩鼎作为指挥官指挥不动摸鱼的士兵。背后的舜成帝更是资深摆烂高手。
而大夏这边恰恰相反,国和、军和、阵和、战和,连幽州当地老百姓都愿意不吝啬力气相助,自然是百战不殆,从容取胜!
打仗打的是兵力,也是国力。
如今泰州陆地上的大部队已灭,只要在再想法子攻破泰州境内,永太大运河中段的大股水师,离打到舜成帝的眼前,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