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梁城内,青州侯韩烨正在听张城主安排的戏班唱曲。
同中京或是王府自己养的,成熟、成体系的戏曲班底,以及身上奢华的装束相比,无论是嗓音条件,还是场地的规格等客观条件,自然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可广梁城一带接壤北马州,别的东西没学到,戏曲的风格却受到北马州的影响,多以慷慨激昂的战场为主题。
许多戏曲故事的原型,都是取自北马州的大将,部分小细节片段甚至是直接取材于武王的过往辉煌战绩。
“王爷!此剧目名叫《百胜将军杀敌归乡》,说的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平复边境动荡,击退敌军后荣归故里的故事,不知可还能入王爷的眼?”
上有所好,下必有所投。
张城主在众多剧目中,别的都不挑,单单挑了这一出,这意思不要太明显。
百胜将军平复乱贼,杀敌后荣归故里。
王爷你如今也是在为陛下平乱,百胜将军就是来日的王爷,他日定然也是要荣归故里的!
“你小子啊!倒是比从前开窍多了,不过须记得一件事,这等投机取巧的手段,日后勿要在外人面前胡乱用。用的好是拍马屁,用的不好是拍马蹄,你可明白?”
“王爷教训的是!卑职牢记于心。”
该说不说,韩烨对自己人是真挺不错的。
虽然知道张城主是在拍自己马屁,点破了非但不责怪,反而教导他日后谨慎做事做人。
官场之道,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有时候争功心切,还容易偷鸡不成蚀把米。
固守广梁城按兵不动,以逸待劳,便是韩烨一生做人处事的表现之一。
主动出击去平乱,打北马州。
成功了当然是大功一件,但风险实在是太高了!
光凭青州一州之力,二十万大军是肯定拿不下来的。
仗可以打,想要这个功劳也可以,只是眼下时机不成熟。
联合其他各州,待陛下聚集其各州兵力,才是攻伐北马州,诛杀乱臣贼子的良机。
手指在椅把上敲击着,别有一番风味的空旷辽远戏腔,听的韩烨摇头晃脑,不胜自喜。
探子来报的消息别无异样,北马州的大军仍然驻扎在山口按兵不动,并无主动发起进攻的意图。
“运粮车队呢,有没有消息回禀?”
“回王爷,来信是十二个时辰一报,估摸着探子马上就到了。”
“嗯,粮草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你明白吗?”
“请王爷放心!粮草事关重大,派去负责此事的人臣器重的王副官,他有分寸的。”
“那就好。”
韩烨接着听了一会儿戏,最信任的大将军,忽然未经通禀,匆忙从院门直接冲了进来。
“王爷!苏焕的大军动了!”
“动了便动了,他能如何。难不成他还打算强攻广梁城?当本王是三岁小儿么?”
二十万大军,加上广梁城城墙坚固非常,以及地势的优势。
只要自己不出城,就让重弩和弓箭手在城墙上守着。
除非苏焕真的不计后果,担着损失十几万人马的风险硬攻,否则决计没法拿广梁城如何。
韩烨是压根不担心苏焕拼命的,现在就把自己家底打光,剩下还有十四州的人马你咋对付?
难不成等死么?
“不是王爷!苏焕带着人马在城墙下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
这......
韩烨愣了一下,站起身来,带着大将军前往城墙上。
本王倒要看看,你苏焕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含阳关和广梁城,就像是一只眼睛相对的两角,中间有一大块开阔的地带,周围则被崇山峻岭环绕。
收到飞火对成功烧毁青州粮草的消息,苏焕带着十万人马和一万黑甲铁骑,以及几位大将军,来到了广梁城门前一百多米处。
这个距离,是防范广梁城城墙上的重弩和弓箭手的安全距离。
秦将军骑马跟在陛下的一侧,开口劝说道。
“陛下!小小一个广梁城而已,粮草补给又被陛下你用巧器妙计烧毁,如今不过是瓮中之鳖。陛下何须御驾亲征,微臣愿代劳前往拿下广梁城,为陛下分忧!”
“是啊陛下!你还是回泰安城吧!战场上瞬息万变,要是陛下你受了伤,臣等万死难辞!”林将军跟着补了一句。
端坐在马背上,穿着铠甲的苏焕摆了摆手。
自己现在是天象高手,攻有天剑真解在,守有一道龙形真气护体。
青州候手下就那么两个天象高手,还都是小天象。
莫说他们要保护青州候,轻易不敢离开,出来应战。
即便是冲到自己的面前,亦奈何不了自己,送人头罢了。
“二位将军何须忧心,朕既然敢来,当然有自保的能力。何况有一件事,朕做得到,二位将军可未必做得到。”
“还请陛下示下!”
苏焕笑而不语,举起一只手在半空中虚握一下。
只看见广梁城城门附近的树林中,左右钻出来几个人,手里拿着简易的铁皮喇叭,对着广梁城的方向大喊。
“青州境内运送的粮草已焚毁,困守广梁城死路一条!”
“我大夏君王隆恩浩荡,主动归降者保留原职,并入我大夏军队,若能将功折过,日后一视同仁!”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
“青州境内运送的粮草已焚毁,困守广梁城死路一条!”
“我大夏君王......”
“负隅顽抗......”
来回就这么三句话,一直循环呼喊。
听的广梁城的守军直皱眉,不明白苏焕的人在搞什么鬼?
兵临城下不动手,在这跟我们玩攻心计?
你说粮草焚毁就焚毁,你说投降就投降,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
“城下的!别在这鬼喊鬼叫!回去告诉你们家将军,若有本事就打到爷爷面前来!”
“我还当北马州的人有多厉害的,敢情只会玩些不入流的小把戏!当我等是傻子不成!你有何本事断我军的粮草?”
守城军自然是无动于衷,敌人的话怎么会轻易相信。
而且这话本来就挺鬼扯的,青州的粮草在青州境内,你苏焕的人马都没能力破广梁城,大部队都抵达不了青州境内,谈何断我后方粮草补给?
“王爷!王爷来了!”
“卑职参见王爷!”
城墙上看热闹的守军,见韩烨到来,立马让出地方。
听着下方苏焕的人说的话,韩烨不禁挑了挑眉毛。
什么乱七八糟的!
本王的运粮车队在青州境内,你的人马至今仍在挡在广梁城前过不去,还焚毁我的粮草,让我的将士归降?
你搁这做白日做梦,说胡话呢!
“苏焕!两军阵前不斩来使!你在这里玩什么花招!当本王青州的二十万将士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么1几句没头没尾的鬼话,就妄图乱我军心不成!”
朝远方吼了一嗓子,不多时苏焕骑着马前进了几十米。
身旁跟着郭老和两位大将军,以及百来名黑甲铁骑精锐。
微微一笑,苏焕朗声道:“看来你的消息不太灵通,至今仍不知道,自己的粮草没了啊!”
“呵呵!本王原以为虎父无犬子,你身为武王的独子,当是英雄人物,没想到是个成日做梦的小儿郎!你的大军都被本王拦在此地入不了青州境内,还烧本王的粮草?怎么,你北马州的人造反之后,背后就能长出翅膀来?这倒是件稀奇事!”
“朕的将士和子民,自然是凭空长不出翅膀的,可谁说要背生双翼,才能飞天?”
“背后没翅膀还妄图飞天遁地,你当自己是神仙?”
“朕不是神仙,但你不妨往天上看看,或许有惊喜亦说不准。”
“唬谁呢!”
韩烨不屑的冷哼一声,随即抬头往天上观瞧。
不瞧不要紧,这一瞧就瞧出问题来了。
六只巨大无比的铁鸟,从青州的境内往广梁城的方向飞来,直接掠过广梁城,飞向含阳关的方向。
刚刚得到探子来报,得知粮草被天降火弹焚毁的张城主,踉踉跄跄的冲到韩烨面前,双膝一软,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王爷大事不好了!运粮车队被几只大鸟袭击,大鸟上投掷一种古怪至极的火弹,将运往广梁城的粮草,烧的一干二净!”
“你说什么!”
此言一出,韩烨如遭雷击,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好在被身旁的天象高手扶住。
城墙上原本对苏焕冷嘲热讽的守城军,顿时一片哗然。
“开玩笑的吧?咱们的粮草真被苏焕烧了?”
“没有粮草的话......咱们吃什么?这个城还咋守?”
这个恐怖的消息,如同天上的大鸟长了翅膀一般。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在广梁城的二十万大军中传开了。
一个接一个的将领,纷纷跑到韩烨面前,来求证此事的真实性。
韩烨倒是想封锁消息,安抚将士,可已经瞒不住了。
城墙下,苏焕则从容带着人马离开,只留下两句话。
“十日之内,归降者保留官职,打散后并入朕的军队,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
“十日之后,兵临城下,不留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