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芜舟和她对坐在餐桌上,连曼开口问,“尝尝这些菜,不知道你有没有忌口,各样都准备了点。”
“谢谢阿姨。”她尝了尝,味道都不错。
“季荻的那张照片......”
许芜舟心脏一跳,抬起眼看她,放下手中的银筷。
连曼和她平视,“那照片是她当初在美国拜访我时,在我这儿偷拿的。”
“那是沈宴钦背上的胎记...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拿了我那张照片。”
“阿姨,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提起...”
连曼打断她,“不,如果我没猜错,她在你面前拿出了那张照片,向你示威。”
许芜舟眼神中渗着错愕,空气中陷入了缄默。
连曼手撑了撑下巴,继续说道:“沈宴钦这个人,表面上惯会伪装,但他心里又是万分挣扎和不舍。”
“他还没来美国之前,就打电话给我,说要带你来见我。”
“那段时间,我左耳右耳都被‘许芜舟’这三个字塞满了,哪有儿子都还没见着母亲,就急冲冲地要母亲见儿媳的?”
儿媳这两个字被放大,划过她心间,许芜舟小声开口,澄清,
“我和他已经分开了...”
连曼嘴角抿了抿,看着许芜舟,
“沈宴钦我清楚他,他纠缠着你不放,你一个女孩子,又有什么错。”
“他这个人,六岁起我就不在他身边,他一旦认定了,就不会轻易放手。”
连曼看向她的眼神柔和,“所以他在美国读书的这些年,三番五次不着家。”
“我问了保镖才知道,他又偷偷跑回国内去看你了。”
许芜舟听到这句,心脏一缩,内心钝痛蔓延,手指蜷缩攥着。
“这几年他在斯坦福读书,日子过的不太好,经常酗酒,也学会了抽烟......”
“有时喝得严重,被送进医院强制洗胃,那次,他看着电视上的你,眼睛红了一夜。”
连曼吸了吸鼻子,“他最后还是选择回国,我第一次去珑悦,家里保姆清了一堆你的东西出来。”
“你的香水我喜欢,挺好用的,还有洗手台和浴池内残留的头发,都被清理了干净。”
“......我和他之前在一起之后,就住在珑悦。”
许芜舟抿了抿唇,垂下眼,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我以为他清理这些东西,是放下了你,但上次,又把自己一个人关在珑悦,酗酒吸烟,好像回到了在美国的那段时间...”
许芜舟心跳沉重,沉得透不过气,也闷得喘不上来气。
吸烟酗酒,她自从和他遇见之后,从没听他说过,许芜舟眼睛开始发涩湿润。
连曼覆上许芜舟手背,一脸认真地说道,
“你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从美国回来吗?”
许芜舟掀起眼睫,摇了摇头,心底却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又不敢相信确认。
“他那天正在办公,电脑屏幕上推送了你地震连线的视频,他连夜买机票赶回。”
“这些,你都不清楚。”
许芜舟眉心皱得更厉害,心底泛出一丝心疼,她竭力咬唇,克制眼泪溢出。
“芜舟,沈宴钦他这个人性子倔,他从不相信联姻,他要的是一生一人。”
许芜舟失态地站起身,她语气带鼻音,“抱歉,阿姨,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先回去了。”
连曼点了点头,“我让李秘送送你。”
“谢谢阿姨。”
许芜舟走出沈宅,心狠狠一抽,剜心彻骨,眼泪终是压抑不住,流了满面。
“许小姐。”
许芜舟揉了揉眼睛,“李秘,麻烦你了。”
“许小姐发烧好点了吗?”
“好多了。”许芜舟应着,她忽然感觉不对劲,她怎么知道自己发过烧?
她满脸疑惑,盯着李秘。
李秘系上安全带,若无其事地说了句:
许小姐真的认为自己命大,回回都能死里逃生,平安无事?”
许芜舟转过身,看向她,心头一震。
“许小姐的每一次涉险无事,都是沈总不惜一切调动各方救援势力换来的。”
..........
两天后,许芜舟正在财经新闻会议场,她这次负责后台写稿。
自从上次去了沈宅一趟,她这两天就没怎么睡觉。
到底该怎样形容当时的心情?是惊讶?错愕?还是失而复得?
口口声声嘴上说着不会再朝你走去,但他下意识里的行动骗不了她。
思忖着,柯蕊来电。
“喂,芜舟。”
“怎么了?”
柯蕊结结巴巴地说:“就是上次...哎,我直接和你说了吧,上次你发高烧的那天晚上,是沈宴钦照顾的你,不是我。”
许芜舟几乎同时鼻尖一酸,两眼湿润冒上水汽。
“你把话说清楚。”
“那天晚上我和同事聚餐,喝得挺醉的,然后就接到了沈宴钦的电话,我当时以为我喝多了看错了就挂了,但他一直打我电话,叫我去医院看看你,你也知道,他最近折腾科扬的员工,加上我喝醉了,不太相信是真的,就直接挂了他的电话......”
“对不起啊,芜舟。”
“没关系。”
她挂掉电话,此刻,会议正式开场,与会嘉宾走红毯进入会堂。
许芜舟收拾好情绪,抬眼,沈宴钦正从红毯处向前走。
沈宴钦一席合身的深色西装,身形挺括,他面对面前的镜头和媒体,面色温和,映到脸上的闪光灯不停。
英挺的鼻梁和眉骨,俊朗的面部轮廓,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不乏有娱乐记者偷拍。
媒体拍完照,沈宴钦继续向前走,许芜舟视线跟着她走。
蓦然间,沈宴钦眼风一转,许芜舟视线和他对上。
视线撞在一起,外面人声躁动,只有心在胸膛乱跳着。
许芜舟眼圈猩红,沈宴钦面色平静,就这么静静地盯着她,一双眼漆黑,携带着不经意察觉的冰冷。
不过几秒,沈宴钦便移开了目光,背影消失在红毯尽头,进了会议厅。
许芜舟敛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和克制。
她被这股情绪撕裂成两半,一边是他之前为她所做的过往,另一边是他冷漠地疏离。
会议照常开始,财经新闻为主场,报道采访的也都是财经记者,因此,许芜舟只能后台写新闻稿。
大会简单介绍了上个季度的金融形势,提及了一些金融新秀,翘楚,其中不乏念到科扬沈宴钦的名字。
许芜舟坐在会场后排,写着新闻稿,偶尔抬头望沈宴钦的影子。
写着写着,脑子里回响起连阿姨说的那句话,
“他从不相信联姻,他要的是一生一人。”
打字的动作停下,写的新闻稿件恰好也停顿在‘沈宴钦’这三个字后面......
许芜舟眼神此刻也停驻在他的背影上,灯光照在他后背的瞬间,她念起书上看到的那句话:
“可惜越温柔的人,偏偏越难驯服。”
她不知道的是,沈宴钦这样难以驯服的人,偏偏臣服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