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钦看她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在车里坐了一会，看见楼层一层一层亮起，直到楼上灯亮后才走。
他闻到车里空气中残留的栀子冷香，之后的冗长时间里，这味道一直贯穿始终，像一场终年不醒的梦。
许芜舟到家后，马上洗了个热水澡，她吹着头发，看见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孤零零躺在那儿。
她走上前，展开外套，空气中有清淡的木香，大概是雪杉，清新冷冽。
她近看才发现他的西装并不是单纯的黑色，而是暗格纹，面料，普通手洗会破坏原有面料质感，她想着明天拿去干洗好了。
合租室友楠楠走了出来，她倒了杯水，这副样子俨然是被她刚刚吹风机的声音吵醒了。
“楠楠，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卢楠楠眼睛睁开，“没有，我只是半夜渴了起来喝水，她咽了口水，你才下班吗？要不要我做点夜宵给你?”
两人合租以来关系一直不错，以朋友相处，偶尔下班会一起吃饭吐槽八卦，合租几年下来性格各方面都还相和。
许芜舟将衣服叠好“不用了，我待会就去睡了——”
“嗯哼?舟舟，你有情况!”她眼神锁定她手上的西装外套，放下手中没喝完水的杯子，跑了过来，拎起眼前的衣服。
她打量着那衣服，捻起衣领，细看商标，目瞪口呆。
“我嘞个天，这是KITON啊!她惊叹，拿到许芜舟眼前，这种私人订制，一件起码十几个w!舟舟，借你外套的什么来头?”
许芜舟不知道这西服如此昂贵，“就...就...同事，普通同事你知道吧，关系比白开水还清的那种，你不去睡啦?明早起不来我可不叫你啊。”
她面上一本正经，但眼神掩饰，这骗不了她。
“普通同事?普通同事借你那么贵的外套?普通同事你拿这外套坐着看这么久?”
她轻笑一声，看穿她“只怕这是人家的心意吧，我看这清水是清不了了，迟早得变浑。”
卢楠楠见她不说话，心里自知是猜准了八九分，她挨着她坐下
“许同学，机会来了就要好好把握呐。自信点儿，楠姐在你身后永远支持你!”
可是，自信又能怎样呢？这些年来，她工作上稳妥慎重，一步步成为自己眼中期待的模样，成为电视台里无可替代的记者，工作上获得的各种成就让她立足，但总觉着心里某处是缺失的。
“咳咳，舟舟，人家都把那么贵重的外套借你盖腿，说明他起码是足够在意你的吧？要是我没猜错，应该是他送你回来的吧？要不然你这外套谁给你的?”
她肩膀往沙发上斜靠，一双眼睛笑看她，语气确定，
“综上所述，他对你一定有感觉。”
“不可能。”她一口否认，她虽然不知道沈宴钦今晚这一出是怎么回事，但她心里有自知之明。
“他一定喜欢你。”
是陈述句，起码在卢楠楠看来，是事实。
但她今天在厕所听到的种种，心里更加确认，确认的那一瞬间，心里只有苦涩。
下午散会，她上了个厕所，正当她进去时，高跟鞋的声音踩了进来，“你有听说吗？今天科扬那位boss”
“就上台讲话的那位?”
“听内部消息，他和投行公司那千金快了，也就今年的事”，女人往脸上压粉饼补妆，语气遗憾，“都说好男人在市场不流通，看来确实啊。”
“也算门当户对吧，投行公司那位也是家里捧在手心的主儿，没听见别人说吗？她对沈宴钦老稀罕了，除去工作，其余时间都黏着呢。”
“也是，沈宴钦那样的男人也不是我们这样儿能攀上的。”
“他们说人家俩是....有一个词怎么说来着，叫双向奔赴。”
许芜舟覆在把手上的手指僵住，钻心刺骨的寒。
“得了吧，那女人没点手段能搞到他？”
女人在洗手间补完妆便走了，声音远去，只留下许芜舟隔着门板将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走了出来，平静地洗着手。
不知道洗了多久，她手心通红，却仍然放任喷涌的水流打在手上反复冲刷。
水流渐渐蓄满水池，就像此刻她眼里溢满了咸涩。
窗外的枯叶被风簌簌吹落，飘飞在半空，周而复始，最终整条街道被装满......
许芜舟想不清楚今晚他这般是怎么回事，也不愿再去多想，想起只怕后半夜就清醒地看着窗外的月亮西沉。
人，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后半夜许芜舟没半点睡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到底还是没睡着。
她伸手去摸手机，摁亮屏幕，还停留在微信页面，最顶端的联系人是刚加上的沈宴钦。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眉头皱起盯着某一处。
怎么会...他头像是一直都没变过?还是她之前拍的那一张...
她的心被人很轻地挠了一下，痒痒的，像指甲剐蹭到皮肤的那种轻微，细小。
发光的屏幕被摁灭，房间里一片漆黑，许芜舟抱着被子仰躺，看向窗外浑黄的弯月，今晚是真的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