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太和文钰从西厢房出来,文钰借口有事便走了。黄老太独自回到正厅没多久,下人来传话,说李官媒来了。黄老太连忙吩咐将人请进来。
说来,黄老太和李官媒结识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当初两人一起给长公主夫家侄儿王老三的庶子保媒,后来黄老太又和李官媒来往过几次,最近,李官媒更是代表钱家上门来给文珂提亲。一来二去,两人也成了老交情了。
李官媒笑着上前见礼,黄老太连忙叫她坐下说话,李官媒也没客气,顺势便坐了下来。
李官媒素来是个活泛的性子,坐下寒暄了几句,便切入正题问道:“老夫人今儿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黄老太也没藏着掖着,径直说了自己的目的,“我这人呐,闲不住,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我呢,平素也没什么其他的爱好,就喜欢给人做个媒。你是不知道,我们府里这些个丫鬟、小厮,到年纪的,能配人的,都叫我给配了婚。”
李官媒掩嘴而笑,“不怕老夫人您生气,其实这个事情,京城都传遍了。大家都说您爱好挺特别。啥都不爱,就爱给人做媒。”
也有那说酸话的,说黄老太生错了人家,这样的人就该当个老媒婆,还做什么官家老夫人啊!自降身份!自甘卑贱!
这些话,李官媒自然不会说与黄老太知晓。
黄老太惊奇道:“还有这回事?我怎不知?”
李官媒解释道:“这些事,自然是在我们这个当行里头传得广些,在您这样的老夫人面前,谁还敢说这些啊?所以啊,这些话传不进您老的耳朵里,也是正常的。”
黄老太默默点头,心中却并不为此恼怒,反而有些窃喜。
既然外头有了她喜欢做媒的传言,那她是不是可以舔着脸上镇国公府的门?或者长公主府的门?
这些暂且不说,话归正题,黄老太接着先头的话题说:“我以前不是也跟你提过,如果有适合我出面的亲事,你大可来寻我,怎的这么长时间也没个音讯啊?”
李官媒笑着说:“您这么大的一尊佛,怎好轻易请动?这不是没有合适的吗?满京城就这么些高官勋贵府,有适婚的人家能有几家?再说了,满京城的官媒可多着呢,也不独我一人呐。”
黄老太粗略一品,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可仔细一琢磨,黄老太就觉察出李官媒话里还有未尽之语。
其实想想,黄老太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说到底终究还是文琪的缘故。
当初文琪和昌邑伯的事情闹出来,本来已经和李官媒说好了,要来请她做媒的人家瞬间打了退堂鼓。
文琪使那样的手段嫁入了昌邑伯府,文珂又高调的定亲给了商贾。
两个孙女的亲事都不是多好的亲事。
如今,谁家还敢请她来保媒啊?
黄老太叹了口气,心中愁肠百结。
李官媒见状,心知黄老太不是个好糊弄的老太太,也不藏着掖着了,开解道:“老夫人,其实给人保媒也没什么意趣,奔波来回,还得看人脸色,很是辛苦。您呐,就该高高兴兴的坐在家里,让小孙女儿们陪着说说笑笑,再不济,请上三五个说书先生来府里说书,或是请个戏班子来唱戏。这才叫富贵生活!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黄老太笑着应和:“你说的是。”
话虽如此,可黄老太哪里是真的喜欢给人保媒啊,她喜欢的是保媒后能够获得角色适配度!可这话,她跟谁说去?
李官媒坐了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离开了。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角色适配度,她该从何处赚取?
李官媒这儿,想来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有人会请她保媒,所以,她也不可能从李官媒这儿赚取到角色适配度。
同样的,她也不能去镇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了。
其实,没有这样的原因,她想去插手镇国公府和长公主府下人的婚配问题,也是痴心妄想。就连系统都知道,她捞过界了。她要是真那样做了,无异于作死。
只是,她一直不肯死心罢了。
见李官媒走后,黄老太就眉头紧锁,默不作声的呆坐着,老半天都不见动静。阿棉关切的上前来询问:“老太太,您这是怎么啦?”
黄老太长长的叹了口气,“头疼。”
阿棉连忙问:“我这就去请大夫。”
说着就要往外走,却被黄老太一把拉住了,“不用,我没事。其实,我也不是真的头疼,只是有些困扰解不开罢了。”
阿棉松了口气,走到黄老太身后,伸手给她按压太阳穴,动作娴熟而自然,明显是专门学过的。
阿棉的力道不轻不重,按得黄老太十分舒服。黄老太缓缓闭上眼睛,嘴角微扬,“阿棉,还好有你在我身边。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哦。”
黄老太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调说出了内心无限的孤独。
她看透了世界的本质,拥有了自主的意识,所以,她重生了。
可是重生之后,她却拥有了无尽的孤独和难言的憋屈。
她无法对人说:喂,你知道吗?我们都活在一本书里。
如果她敢这么跟人说,她绝对会被当做疯婆子。严重些,甚至会被安上一个“妖言惑众”的罪名。
她知道书里的所有剧情,也知道属于每个人的故事与结局。可这又怎么样呢?
她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没有无敌于世的身手!
她不能说,你是个坏蛋,会害死我,所以,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以绝后患。
她也不能说,文老大一家子都是惹事精,所以,她就能直接断绝和他们的关系,以免被他们连累。
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
她要改写文家的结局,改变文家众人的命运,还要保住自己的小命,这比登天还难!
有时候,她真的感到很无力。有时候,她甚至想要放弃。
可是,只要一想到文家最后的结局,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一次次的坚持下来。
她知道,清醒的人往往比浑浑噩噩的人,活得更痛苦!而锲而不舍的坚持,也比妥协和放弃,更加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