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家的年夜饭开席时间定在酉正(晚上6点钟)。
福祉院离秋芙苑只有一炷香(五分钟)的脚程。酉初时分,文珂便和文钰相约一起来到了福祉院,准备和黄老太一起去秋芙苑。
如今,文珂已经不在福祉院住了。当初为了帮文珂争宠,文老二让文珂住进了福祉院西厢房。
后来文珂和柳家的亲事告吹,转而和钱家的亲事有了眉目,文珂就搬回她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虽然喜欢撒娇卖乖讨黄老太欢心,可到底还是自己住更自在些。不过,她还是会时不时的来福祉院陪黄老太说说话,算是福祉院的常客。
文钰性子有些娇傲,除了初一十五、逢年过节必要的请安之外,以前都是黄老太叫她,她才会往福祉院跑。
前段时间,黄老太因为忙着别的事情,加上文钰又不能再给她增长角色适配度,所以黄老太忽略过她一段时间。
后来黄老太亲口承诺,她随时可以来福祉院。从此,文钰仿佛得了尚方宝剑似的,有事没事就往福祉院跑。弄得她像是住在福祉院一样,谁来了都能看到她。
这不,她和文珂刚来没一会儿,文琼、文琛和文琅兄弟三个也来了。兄弟三人因着在一个书院读书,相处时间长,关系倒比别的兄弟要好上许多。
“你这是长在祖母这儿了?回回不见你人,问母亲,她总说你在祖母这儿。”
十二岁的文琅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性格有些跳脱。刚进门,还没给黄老太见礼,就要跑过去捏文钰的小脸。被只比他大两岁,却比他沉稳无数倍的兄长文琛给抓住了胳膊,生生将人拽了回来。
文琅回头噘着嘴不悦的看着自己亲哥,很快又在自家兄长严厉的眼神中变得安静如鸡。
一旁的文琼忍不住掩嘴而笑,文琅每次都这样,行事不过大脑,都被文琛教训过多少次了,还不长记性。
三人规规矩矩的给黄老太行了礼,黄老太叫他们坐下,笑着打量起自己的这三个孙子来。
因为读书的缘故,三人一旬才能回家一日,休沐时间本就短,和黄老太相处的机会就更是少得可怜了。
文琼,文老二的次子,兄弟中排行第三。模样随了文家人,清俊有余,英气不足,好在身量足够高,人也挺拔修长,是那种十分讨女孩子喜欢的俊逸书生类型。
文琛,文老三的长子,兄弟几个中排第四。模样是专挑着文老三和伍氏的优点长的,十分出挑。可就是性子太冷硬,成天板着脸,十分的容貌也生生被减到了七分。读书的三兄弟中,就数他最沉稳。明明比文琼还小三岁,却能牢牢占据主导地位。
文琅,文老三的次子,兄弟几个中排行第五。模样也不知随了谁,明明人不算胖,却偏偏长了一张肉嘟嘟的大胖脸,十分的有喜感,加上他跳脱的性子,活脱脱一个大活宝。
黄老太和孙子们接触少,不比和孙女们亲近,打量了三人一番,便开始询问他们的功课。黄老太也不懂那些,就只问他们课业难不难啊?夫子脾气好不好啊?在书院受没受委屈啊?跟同窗关系处得怎么样啊?之类的无关痛痒的问题。
三人都耐心的一一作答。
黄老太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文琼:“你今年十七,翻过年就十八了。明年准备下场科考不?”
文琼正色点头:“夫子说我可以下场了。我前些日子已经和三叔说过了,准备参加明年的科考,三叔也同意了。我准备过完年就启程回老家参加二月份的县市。”
黄老太笑着连连点头:“好好,我家文琼一定能一举考个秀才回来。到时候啊,祖母就给你寻门好亲事。”
文琼一愣,好好地说着科考,怎么突然就转到亲事上来了?随即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
文钰人小鬼大的凑在黄老太耳边说:“祖母,三哥脸红了。”
黄老太坐在宽大的罗汉椅上,这会儿罗汉椅上没放茶几,黄老太坐在中间,文钰和文珂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
文钰这话说得不算小声,虽然装模作样的凑近了黄老太,可还是叫屋里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文琼的脸更红了。
除了文琼,其他人都笑作一团。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可是祖母,三哥有喜欢的人了啊!您还要另外给他说亲吗?”
众人笑声戛然而止,屋中气氛瞬间一窒。
文琼顿时面色一白,惊慌之色尽显无疑。
文琛侧首深深的瞪了文琅一眼,这个缺心眼儿。
文琅还是一头雾水,左看看右看看,不懂大家怎么突然就不笑了。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
黄老太笑了,这个小孙子不只是个活宝,还是个会瞎说实话的铁憨憨。
她朝着文琅招手:“来,到祖母这儿来。”
文琅噘着嘴上前,嘴里还小声的嘀咕着:“我又没乱说,大家干嘛都看着我?”
黄老太伸手捏了捏他的肉肉脸,笑着说:“你没错,是你三哥不该将这么大的事瞒着家里。你四哥也不该瞪你。你做的没错。”
文琅这回高兴了,笑着转头冲他哥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这才转回头对着黄老太傻笑。
黄老太接着说:“说实话没错,可你是不是也该看看场合?比如说,你三哥这事,你是不是应该私下里找个没人的时候,悄悄的告诉祖母?这样你四哥就不会瞪你,你三哥也不会觉得尴尬。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文琅想了想,又回头看了看文琼和文琛,这才点头,承认错误:“祖母说得对,是孙儿冒失了。”
黄老太又捏了捏他的脸,“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别再犯也就是了。”
“是。”文琅恭恭敬敬的应诺,转身走到文琼跟前,给他鞠了一躬,致歉道:“弟弟错了。”
文琼还没从心事被戳破的惊慌中缓过神来,见状,略显慌乱的摆摆手,“不,不打紧。”
文琛无声的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自家亲弟弟闯的祸,还得他这个做兄长的来补救。
“祖母,三哥的事,我也知道。没有跟家里说,是因为对方出身太高,三哥想考取了功名之后,再说与家里知晓,让家里去提亲。若不顾后果贸贸然说出来,怕也只会损及双方的名声。
“再则,三哥能为此奋发图强,努力向学,近来连学院夫子都夸赞三哥学识长进良多。我觉得这是好事,所以便替三哥瞒下了此事。”
文琛条例清楚、逻辑通顺的将事情都讲了,可听到最后,黄老太就听出了别样的意味来。
感情你们几个小子瞒着家里这么大的事,反倒成了好事了?
不告诉家里,是思虑周全?
未经媒妁之言,就私下里思量这些,反倒成了向学的动力?
黄老太简直要为自己这个孙儿的逻辑诡辩拍案叫绝。
不愧是文老三养出来的好儿子!
文琛要是能一直走下去,文家未来几十年都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