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院子内,两只母鸡飞出了鸡窝,异常焦躁的四处啄食。鸡窝脏乱,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任凭母鸡扑飞,也不见秦母身影。此时的秦母独自一人静坐在土炕上,倚靠着侧墙边陷入了悲思。自从秦女去世后,秦母也跟着丢了魂似的,对生活失去了希望。
秦母湿润的双目充满了对秦女的哀思,以及对奇迹的期待,思绪中闪过无数次画面,皆是秦女微笑的各般情景。天不遂人愿,秦女不会再微笑,也不会再有奇迹发生。秦女之死成了秦母的心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一个人竟选择了自杀。
纸窗前,隐约传来了三五村民的窃窃私语,他们经过秦家院门,停留了片刻,闲聊起了闲话。多是赵神婆昏厥一事,以及秦女哀怨。作母亲的最担心女儿的名声,即便怀疑秦女死因,但也不准他人污蔑。秦母冲出了屋门,随手抄起了院子内的铁锹,直奔院门。
秦母打开院门,立即抡起铁锹而去,大骂道:“一个个的碎嘴子,哪天烂嘴烧肠子,不遭好报应!……”
围观的村民被一轰而散,谁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非是害怕秦母,只是心里有些可怜她,不愿再起纠葛。秦母站在门前咒骂那群村民,直到骂累了,已经不见村民身影了,才回到了院子,关紧了院门。
挨骂的几名村民离开后,各自串闲话。有人说,秦女是被人杀害;有人则说,秦女因情所困自杀;甚至有人在说,秦女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因此丧命。
村民的猜疑传到了杨友安的耳里,自然心中不悦。在村子里,除了秦母之外,最在意秦女名声的也只有他了。杨友安也在想,自己为何如此在意秦女,与她早无任何交集,却还要挂念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她。想来想去,给自己找了一个满意的安慰答案,便是前世的亏欠。正因这种模糊的说辞,给自己找了一个牵强的理由。
杨友安走出了院子,要看一看到底是谁在背后诋毁秦女?穿过院子的闲话声音早就不见,院门前空荡无人。
不多时,胡冬哥和陈大生找来,见杨友安站在门前不悦,想必有心事。
胡冬哥安慰道:“大生说黑了去照蝎子,大生胆小的很,咱俩陪他去。”
杨友安瞅了一眼陈大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对陈大生很了解,其实他是个傻大胆,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顾,所以什么都敢干。
胡冬哥带着两人去了自家,一进院子就看到胡冬嫂在院子里刨坑,三人见状不解。
胡冬嫂说道:“大生说的没错,咱家还真进贼了。门栓被刀子扎过,肯定是晚上进来过。挖些陷阱,到要看看这个贼到底是谁!大生,你来。”
陈大生应了一声,随后跳下了坑,开始挖坑。
胡冬嫂又找来了几捆绳子,将一端系在院子的石磨盘上,随后便用土掩埋隐藏,另一端顺着窗户塞进了屋里。杨友安和胡冬哥也接替着陈大生轮流挖坑,挖着挖着,杨友安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挖坑?挖坑的目的是什么?是要捉那个贼吗?难道那个贼还会再来?
挖着挖着,天黑了,杨友安、陈大生、胡冬哥也累倒在地,虽是庄稼人,但也从未挖过陷阱。院子内,约有七八个深土坑,上面被胡东嫂掩埋了一层干稻草,又撒上了些干土做伪装。胡冬哥三人歇了片刻,便去村口的荒地沟捉蝎子。胡冬嫂则躲在里屋,手握绳子,静候倒霉贼。
村口的荒地沟,尚有雨水泥泞,根本照不到蝎子。来此,其实是陪着杨友安散心。杨友安手提着灯碗,左边照,右边照,漫不经心的耗时间,等着他们开口说回去休息,但是胡东哥和陈大生都非常投入的照蝎子,都没有开口说回去。
杨友安内心叹气道:“这两个人怎么还不说回去休息。”
胡冬哥心里明白,这个地方不会有蝎子出没,但是要陪着杨友安,所以要假装这里有蝎子。左夹没有,右夹也没有,表面佯装作假,心里却等着杨友安和陈大生开口说回去休息,但是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开口。
胡冬哥内心叹气道:“今天是真累了,他们不累吗?还不说回去!年轻就是好,精力旺盛没得说。”
最兴奋的还是陈大生,根本没有在意他们,即便在湿泥地里也依旧期待着有蝎子出没,收获一波。心里只想着多待一会儿,玩的时间久一些。
陈大生心中兴奋道:“晚点回去,杨大伯就会夸我了。”
杨友安挖了一天的坑,早就有些疲惫,在坡上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
不知从何处随风刮来了一张红剪纸,贴在了杨友安的脸上。杨友安被虚惊了一跳,连忙用手抓开。心跳加速的杨友安坐回到了石头上,看着粘到泥土里的红剪纸,略有一丝诧奇,小心的将红剪纸捡起,慢慢展开。
剪纸的图案是一位穿着洋校服的女子,杨友安曾去过县城,见过那些大户人家的女子,她们就是穿着这种款式的衣服去洋私塾读书。杨友安非常羡慕他们,不仅仅是她们有书读、有知识、有学问,更多是她们有一个令人向往的美好环境,一个挺起身子走路的底气。
杨友安很快便联想起了死去的秦女,她曾经也穿过同样的衣服,在洋私塾出入。此时的他并未产生畏惧,反而感到欣慰,竟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胡冬哥、陈大生听到笑声,立即转身瞅向了杨友安。看到杨友安坐在石头上,看着手里捧着的红剪纸,一个劲儿的痴笑。怪异的样子,令二人感到诧异。
胡冬哥心想:“莫不是真中邪了!难怪这些天在他身上总发生些怪事,看来是真的。不能在这里待了,赶紧送他回家,不然得出事!”
一旁的陈大生也看出了问题,心想道:“友安哥病的不轻啊,杨大伯说的没错,友安哥的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瞅了片刻的胡冬哥说道:“友安啊,咱们回去吧,今天一天累了。”
“好,那就回去歇着。”
杨友安拎着灯碗起身,刚要往回家方向走去,便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女子哭泣。哭声短促,且密集,像是受到了某种委屈后不敢放声痛哭的压抑。
“你们听到了吗?”杨友安问道。
“是……是,听到了。”
胡冬哥答应道,随后慢慢扭头看向身后方向。
杨友安将灯碗火苗调亮,此时原本握在手里的红剪纸不知丢在了哪里?他举起灯碗,向前方照去,隐隐约约见到了一个人影站在对面不远处。
“看,看到了吗?”杨友安再次问道。
“哥,那是个什么啊?”陈大生诧异的问道。
“别乱说!就当没看见。”胡冬哥小心说道,随后小心翼翼的向回家方向慢慢挪步。
杨友安瞅望着远处出现的人影,也许是灯光不够明亮,看不清那人的脸孔,或者说根本看不到那人的头!瞅望时间越久,心里越慌乱,那不是人!那个出现的人影根本没有头,也没有四肢,而是只有穿着衣服的躯干。或者说根本不是人,而是一身衣服漂浮在空中,上身是一件淡蓝色小褂,下身是一件鹅白色长裙,而哭声正是由这身衣服内传来!
杨友安在恐慌之间,又有一丝好奇,出现的衣服确实有似曾相识之感。难道!是秦女所穿的洋校服!
此时此刻,友安多了一个想法,他想见一面秦女,哪怕是被谣传的怨魂。想问清楚,她发生了甚事,非到自杀这一步!
那身漂浮的洋校服,如同常人走路一般,正向杨友安走来……
陈大生和胡冬哥已经挪步离开了一段距离,而杨友安却看的入迷,待在远处未动。更令二人诧异不解的并非是出现的女鬼,而是此时正望着女鬼发笑的杨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