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大哥？”柏昭眼角的泪珠都顿住了。
顾长水慢条斯理的点头：“当时我是自愿跟母亲回长公主府的，当时元宵宴上文武百官都能为我作证。”
“大哥，当时大家都看到了，是公主威逼于你。所以你才不得已选择跟她走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样的情况下，你父亲他也没有为了我站出来和长公主对峙不是吗？”顾长水淡声道。
“可是父亲他……”
“他只是装模作样的动了动嘴皮子，脚下却都没有多走一步路。当时皇上太后都在呢，你觉得长公主她又能过分到什么地步去？可他也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反倒是长公主主动来到我面前，旗帜鲜明的要求我跟他走。”顾长水道，“父亲母亲，父亲含含糊糊，从三年前你们隐约发现了我的身份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让我跟他走。就连现在你过来，也只是让我去看看他，然后还要拱手把我送回去长公主府。既然你们不曾挽留我，我当然要选择一个想要我、愿意接纳我的家才是。”
他这一番话，说的柏昭半天不曾言声，四周围原本很为柏昭生气的仕子们此时也回过味来了，他们顿时心里也变得异常复杂。
毕竟他们能过来参考的，一个个年岁都不小了，为人儿女的艰辛他们都深有体会。更何况顾长水现在是夹在柏尚书和端宜长公主两个人之间？
尤其是柏尚书！
顾长水不说的话他们还没发现，原来那一位从头至尾都没有要求顾长水跟他回去！倒是端宜长公主态度明确的很——她要这个儿子！
人都是要脸面的，顾长水总不能自己巴巴的去找柏尚书说要跟他回去吧？一旦遭到拒绝……
察觉到四周围一样的目光，柏昭眼圈立马变得更红。“大哥，我知道你心里对父亲有怨，可他也是不得已的！你要知道，以我们家现在的身份，我们哪里能是长公主的对手？”
“是啊，你们都不是长公主的对手，我就更不是了。在关键时刻你们都选择了退缩，那为什么你们却还要逼着我站在你们这边反抗长公主？于情于理，长公主还是我的生身母亲！”
“我做儿子的，选择背叛父亲是错，可对抗母亲也是大逆不道。而且如果我选择偏帮你们，我还又得罪了长公主！你们如果为我想过的话，就该知道我现在有多艰难。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非要来逼我？”
话说到这里，顾长水的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悲怆。
他目光慢慢从柏昭身上移开，一一扫过四周围的仕子们，而后才又慢声道：“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是读书人之耻。可如果你们站在我的位置，敢问你们又该如何选择？其实可以选的话，我根本连这一双父母都不想选！”
“他们于我只有生恩没有养恩，我长到这么大，全都是靠乡下的爷爷把我捡回去一口干一口稀的养大的！养父母也不喜欢我，我从小就是家里的一头驴，脏活累活都我干，养父母生的弟弟妹妹才是他们的的宝贝疙瘩，甚至弟弟妹妹不高兴还能打骂我。要不是后来遇到我娘子，我现在还在乡下种地呢！要是如此，我又何来机会上京让他们发现我的存在？而那样的我，不知道公主母亲和尚书父亲又还会不会抢着要把我给带回去？”
“只是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选择。所以现在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辈子，考个功名给我爷爷挣一个封诰，然后完成我娘子的心愿，再和她一起抚养长大我们的一双儿女，我此生就足矣。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我只想好好的活着！只有活着，我才能完成这三个心愿，不然一切都是空谈！”
这一通话，仿佛黄钟大吕，一声声的在人耳边震颤着，也深深的震动了好些人的心。
这些仕子们看着他的眼神再度变化。他们眼底的鄙夷和不屑淡去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动容。
常魏站在人群外头，他此时面色也十分复杂。
连忙转头看看身边的田欢，就见她唇角微勾，正含笑往这外头顾长水所在的地方。
虽然在重重人群的包围下，他们只能看到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但她的双目却还是锁定了声音传来的地方，脸上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你早知道他会这么说？”到头来，还是常威忍不住主动发问。
“不知道啊！”田欢摇头。
“那你之前为什么那么笃定？”
田欢就白了他一眼。
这个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再次狠狠的往常魏还没有愈合的心口上划了一刀子。
他又受伤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一点都生不起气来。因为刚才顾长水的表现已经征服了他。他必须承认：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大哥的确是有真本事的！
至少这么多年，他们家还从没有人能堵住柏昭那张利嘴的！
可是现在顾长水做到了！
马上，田欢还是耐心的向他解释了：“我之所以笃定，是因为我对我的男人有信心。我们能从甘水村那个穷乡僻壤里一步一步的爬出来，除了有过硬的本事外，也必须有极快的应变能力才行。不然你以为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更何况，今天这样的状况既然你们都能提前预料到，他当然也是一样。他肯定早就在心里预备了好几套方案，就算真的遇到突发状况，他也能应对过去。在这一点上，我从来就没有对他有过任何怀疑。”
话说到这里，她略微顿了顿。“我对他的信任程度，就像是这些日子他对外头的事情不闻不问，是因为他对长公主的能力有充足的信任一样。”
常魏突然张口结舌，心里却感动得一塌糊涂。
原来顾长水之前说的对母亲有信心，他是说的真话吗？结果自己却以为……
突然间，他觉得这个大哥真是越看越顺眼了！如果这个人今天真的能打退柏家人的话，他以后心甘情愿管他叫大哥！
于是，在顾长水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收获了一个小迷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