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弊端？”扶苏眉头一挑，他却还没看出这个办法有什么弊端来。
难道是……
“王尚书莫不是觉得，伪朝那边的人，会学着我们这个办法，在我们这边捣乱吗？”李斯好奇地问道。
“嘿嘿，我朝廷现在能掌控的地区，都是绝对忠诚于我大秦的地区，多处地方，都是老秦人居所，哪有那么容易被策乱？”
王绾摇头笑道：“我所说的弊端，只是念及这些现在为伪朝所占据的地方，也曾经是我大秦疆域，上边生活的子民，也都是我大秦子民。”
“这个办法虽好，可是却会让许多无辜子民受到波及，家破人亡，死伤无数……”
“覆巢之下无完卵，李尚书此言，就有些过了。”李斯眼底露出冷色。
“李卿家，此事你去做便是。”扶苏听出王绾这意思，这哪里是担心敌占区的那些人？
这分明就是想让李斯去背锅罢了。
当初自己和伪朝交换人质的时候，陈家沟那些百姓害怕被屠杀，全部都跑到了酸枣去，希望可以获得庇护。
所以，扶苏对于这些曾经六国的子民，并无什么真实的感情可言，有的，那也只是虚假的感情罢了。
“臣遵旨！”李斯却无所谓，他也看出来了王绾想什么。
可是他而今除了跟着皇帝一条路走到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么？
再者，李斯也并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问题。
当初提出焚书令，得罪天下人读书人的事情他都干了。
眼下这点小手段，和昔年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甚至觉得，王绾虽然很有智谋，可是长此以往下去，皇帝对于王绾的信任，未必就不会一点点丧失。
好的臣子，那就要勇于背锅。
这种觉悟，李斯跟着始皇帝混的时候，就已经弄清楚了。
两人随后躬身告退。
扶苏却单独留下了李斯。
走在殿门外的王绾眼珠转动了一下，但却没什么动作，悠然地往宫门外走去。
至于心中想什么，那就无人能知了。
“朕看卿家长子李由，也已经到了婚配的年纪，不知可曾有人家许配呢？”
李斯一听，心中顿时如同喝了蜜水一样快乐。
这是皇帝准备赐婚啊！
“启奏陛下，臣子并无什么婚约在身。”
“嗯，朕知道了。”扶苏微微含笑道，反正给李斯的暗示却已经足够。
“陛下，若是别无他事，臣下就先行告退了。”
“嗯，去吧。”扶苏已经低头处理起来了奏章。
李斯回到家中，便和自己的夫人说了这事儿。
李夫人一听，哪里还不懂皇帝这暗示是什么意思。
皇帝既然有意将公主下嫁，那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等着皇帝主动开口。
“夫君，先前我让你询问陛下赵燕母女的事情，你可曾说了？”
李斯压根就没想过，当初也只是嘴上答应罢了，实际上完全就丢在脑后没理会。
这会儿被夫人追问，只好扯谎：“夫人，陛下仁厚，都已经留着赵燕母女的性命在，多余的话，夫人可就不要再说了。”
“我打算找个时间进宫，去谢过陛下的恩情，夫君您看什么时候合适？”
李斯夫妻俩人都是聪明人。
李斯说道：“现在时间正好，陛下也应该处理完了奏章，你去便是。”
李夫人微微一笑，走出府邸后，却转而来到了赵高曾经的府邸。
这里门庭萧条，甚至门前的路上，都已经新长出来了绿草。
李夫人见此一幕，忍不住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心中真是不懂，这些男人们究竟都在想什么？
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造反，连累家人。
就单独来说赵高的身份，已经是中车府令了，缺了下半身，又不可能生出儿子来，只有一个女儿和夫人，还不好好守着过日子。
造反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把自己家中堆积的财富更多点罢了，难道还能让自己变成真男人不成？
“上去叩门！”
“喏！”
随行的家仆立刻走上前去叩门，须臾时间后，赵燕打开了房门的一角，伸出一个略显惊慌的脑袋往外看了看：“你们是……”
“怎么，连我也不想见么？”
李夫人温和的笑声传入赵燕耳朵里。
“李夫人！”
赵燕脸上的惶恐瞬间变成了安心，又变成了一抹欢喜。
她吃力地推开大门，门轴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来。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这门轴发出这样的声音，足可以说明很久都没有打开来过了。
那也就是说，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来过了。
“李夫人，我娘方才还与我说到了您，没想到您竟然马上就来了，快请进来！”
李夫人浅浅一笑，伸手捏了捏赵燕可爱的小鼻子，迈步走了进去，触目所及，却全部都是萧条景色。
满院落叶无人扫。
往日里热闹的院落，此刻已变成了这般模样。
赵夫人人在远处，模样消瘦了不少，身穿素衣的她，却带着一种别样的素人诱惑。
“李夫人……”
看到来人之后，赵夫人也是大吃一惊，没曾想竟然还有人会来看望她们母女二人。
而今的她母女，对于整个秦帝国的权贵而言，就像是瘟神一样，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这里是个被遗忘的地方，夫人还能记着，我母女二人心中感激万分。”
“说这些作甚？我现在要进宫去见皇帝，你再这般苦熬下去，也万不是办法，随我一并进宫去吧！”
李夫人声音诚恳：“陛下如果有心惩处，又何必等到现在？想来我牵线搭桥，陛下万万不会因此而迁怒夫人的。”
赵夫人心中依旧有些惶恐，可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还是咬咬牙答应下来。
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自己这个女儿，再这样下去……
皇帝不下令处死自己母女两人，自己母女两人吓也要把自己吓死了。
“也罢，那就有劳夫人牵线搭桥，若陛下真是心意已决，要处死我母女二人，夫人也万不要把自己牵涉到旋涡之中来，还请保重自身。”
说话之间，赵夫人已经是粉泪盈盈，难以自控了。
李夫人见此情景，想到了当初李斯还没回来的时候，自己在大殿之中苦熬，惶惶不可终日的过往……
“嗯？李斯夫人携叛臣赵高妻女，来求见陛下？”
这事情是禀报到了巴江这里。
巴江怒极，不禁三个脑袋一齐晃动了几下，方才道：“陛下恩泽李斯，那是因为李斯有大用处，可以成为陛下手中最顺手最锋利的刀！”
“可中行说，我问你，赵高妻女呢？这两人对陛下又有什么用处？”
中行说闻言，掌心冷汗都冒出来了：“贵人恕罪，李夫人执意如此，奴仆已经劝说过了。”
巴江往大殿内看了一眼，低头看了一眼身边宫女端盘上的饺子，迟疑了片刻后，正要说斥退这样的话。
哪曾想大殿内却传出来了皇帝扶苏的声音。
“有点意思，不过既然都来了，那宣进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