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江闻言,眼睛睁得更大,屏风后传来了一整老迈的咳嗽声,随后才有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走了出来。
“哎呦,我一个放马的老婆子,懂什么大道理,大妹子你这真是太抬举我了。”
巴江看到这人后,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来,拱手一礼:“见过乌婆婆!”
“嘿嘿!岂敢啊!老婆子这会儿应该给贵人行礼才是!”
秦帝国西部边陲,便是陇西郡,这里曾经是西戎义渠的属地,后来义渠为秦国先祖所灭,这个地方就变成了秦国的陇西郡。
陇西郡大部分地方,都是高原牧场,这里放马最出名的,便是乌氏一族。
乌氏一族的族主人,就是眼前这个老婆婆,人称乌氏倮。
乌氏倮与巴清同为整个秦帝国之中数一数二的巨贾,两人很自然地成为了忘年交,关系亲密,常年都有书信往来。
不仅如此,乌氏倮和西边各个大大小小的戎王,部落首领,都有往来,颇为熟悉草原上的动静。
巴江虽然不是非常聪慧之人,但是看到乌氏倮的瞬间,也就明白了自己姑姑这是准备做什么。
“怎么敢?乌婆婆快请坐下!”巴江热情地拉着乌氏倮坐下。
乌氏倮笑着:“年轻真好啊!年轻真好啊!”
“婆婆说笑了,您的风采,就是年轻人也比不得了的。”巴江很会安慰人,年轻人就夸漂亮,上年纪的人,就说风采气度。
“土都埋到了脖子,还有什么风采,贵人是真会宽慰我这样的老妇人的心……”
乌氏倮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脸上却已经满是笑容。
巴清趁机说道:“好了好了,你是不知道,她这张小嘴儿,那可是真的甜出蜜来,你还是快和她说说,草原上现在的情形吧!”
“嗯……”乌氏倮微微含笑:“现在草原上可是不太平啊,东胡人进攻东部长城,帝国为了保证河套平原的安全,已经把当初留守的十万长城军,全部回撤到了河套地区。”
巴江微微颔首:“而今的情况是看匈奴和月氏的动向……陛下可能要准备出征月氏,或者是匈奴。”
乌氏倮闻言,眯着眼笑了起来:“贵人,匈奴一没有城池,二没有村落集市,人在草原上都是分散开来的,陛下如果发动大军北伐,到时候匈奴人逐水草而走,陛下如何消灭匈奴主力?”
巴江闻言,微微一愣,乌氏倮又道:“到时候朝廷靡费巨大不说,却不曾与匈奴人真正交战,这样的事情,咱们这位新皇帝可不会干的。”
“乌婆婆,那不知可有什么好办法安抚匈奴和月氏,还有那些羌人呢?”
巴江忙问道,她虽然妒忌白蚕会分走皇帝的宠爱,但是一门心思,却也真的都在皇帝身上。
“就目前老身所知道的办法,想要匈奴安分下来,其实除了戍守重兵之外,也别无他法,主动出击或许可行,可是匈奴人未必会给秦军正面交锋的机会。”
“如此之外,可以和匈奴开边市,一旦市场开放之后,秦人就可以借此机会,愈发的了解匈奴。”
“边市一开,中原的各种东西都会流向匈奴,这不是开门揖盗?”
巴清立刻反问,这话正好是巴江想说的,但是巴江说就不合适,巴清说却非常合适。
“若不是如此,朝廷如何了解匈奴?而且匈奴本身就是苦寒之地,如果可以通过边市换取匈奴人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盐巴、茶叶、丝绸这些东西,那匈奴人其实完全没必要一定要兴兵南下劫掠。”
乌氏倮露出沉思之色。
“老姐姐你就是用这样的办法,和西方那些大大小小的戎王,建立起来友谊的吗?”
“国与国之间,与我这种家族与家族之间是不一样的,战争是一定会有,但彼此之间,却也会有机会了解对方。”
“这是朝廷上的决策,战与和,本就不是你我一介商贾可以左右的,老姐姐还是和我这侄女说说草原上那些事情吧。”
乌氏倮闻言,也不再说别的,只是和巴江说起来了草原上那些东西。
巴江也认真记下,有没有弄清楚的地方,也仔细请教。
新帝回到咸阳,城中百姓夹道欢迎,万人空巷!
扶苏坐在辇车上,第一次感受着臣民欢呼的场面,浑身上下的热血都开始沸腾了!
这,才是帝王该有的感觉啊!
回到宫中,车马劳顿,歇息了一日时间后,扶苏便开始处理各种政务。
“陛下,出事儿了!”
哪曾想,扶苏刚刚拿起竹简来,准备查看各地的奏报,籍孺就已经面色凝重地走上前来,呈给了扶苏一份奏报。
“东方传来消息,沛县一行人刚走出泗水郡的时候,地方上的官府就下令,严禁所有的人向西边行进,沛县刘季等人,现在停留在砀郡睢阳城,难以西进!”
听着这话,扶苏立刻展开这一份写在麻布上的奏报,稍微细看之后,就发现情况远比籍孺说得更加严重。
砀郡在东郡南部,同样和三川郡东部接壤。
砀郡的东南边,就是泗水郡。
而今秦帝国分裂为两部分,萧何、曹参两人,则是一心想要来到秦帝国的都城咸阳。
可是以刘季为首的那些兄弟们,却并不是这样想的,其中樊哙就已经多次扬言,说去咸阳哪有什么乐子,还不如去吴中这样的话。
一开始,曹参还会出言斥责,可是到了后来,时间久了,曹参也不再说,只是暗中和萧何找到了领路的寺人,表明心志,两人是准备前往咸阳的。
萧何认为胡亥才是叛贼,而咸阳朝廷才是正统。
这番谈话,虽然没有说刘季等人是何种想法,可大致上的意思,却也很明显了。
“刘季啊刘季,没想到这家伙还天生反骨啊?”扶苏放下这麻布传讯的东西,忽然好奇起来。
“他们人都困在了砀郡,那这东西是怎么送回来的。”
籍孺道:“是随行的一个寺人,昼伏夜出,避开城池和村落,历经多日时间,宛若野人一般,到了酸枣城下,才被人发现的。”
扶苏深吸一口气:“重赏之,除此之外,此人可以委以重任!”
“喏!”
籍孺也大为感动,毕竟自己手底下出了这样一号人,那可是意味着将来自己这些阉人,就更能得到皇帝的看重了。
“那……韩谈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