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绾听完了婢女的禀报,眼中满是笑意:“有点意思,蒙恬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女儿,真是一下就打破了巴氏一族在后宫中一家独大的局面啊!”
说完这话,他看了一眼婢女:“你过去给夫人示意一下,就说此事我知道了。”
婢女正准备转身走去,可忽然又迟疑了一下:“家主,夫人的意思是,我们是否和巴氏一族联手?”
“联手么?”王绾沉思了片刻:“而今这般情况,蒙恬权倾朝野成为可能……你过去让夫人说,到时候送什么东西作为贺礼,我们两家联名一起送。”
“喏!”
婢女立刻躬身退下。
另外一处雅致的房间内,王夫人和巴清分主宾坐下,两人正在闲聊着,谈话之间,充满了欢声笑语,一副友爱景象,谁又能看得出来这两人实则各怀心思?
不一会儿工夫,一个婢女端着一些果盘点心走了进来。
王夫人一看,立刻黛眉微微一皱,脸上浮现出来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妹妹,你坐一会儿,我出去更衣。”
巴清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浅浅一笑:“姐姐且去便是。”
王夫人走出房门,转身来到了另外一处房屋内,那送来果盘小点心的婢女,也立刻跟了进来。
“夫人,家主说,可以联手,让送贺礼的时候,以我们两家的名义,赠送一样东西。”
“知道了。”王夫人跪坐在软榻上,思索了片刻后道:“家中不是收藏有美玉?巴氏一族手底下有能工巧匠,我们出玉,巴氏一族出匠人制作,到时候就可以算作是联名赠送。”
“如此一来,就算是往后巴氏一族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想要抽身,也轻而易举。”
“喏!”婢女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王夫人又在这屋子内坐了一会儿,把整件事情瞻前顾后的思考了一番,觉得没什么问题之后,方才起身回到了先前的屋子里去。
“好妹妹,让你久等了……”
巴清没有久坐,只是得了一个王夫人的态度之后,便以夜深,不能打扰王夫人睡觉离去。
“夫君,这般做,不知……”
王绾摇头:“担心什么?陛下先前不愿看到我做大,这才想要把巴氏一族和我大秦宗亲的力量扶持起来,现在看来,这忽然冒出来的蒙恬女儿,虽然很是蹊跷和意外,但是你放心,陛下也绝对不会让蒙氏的力量独大,这样对于他掌控朝廷非常不利。”
王绾思索着,又说道:“眼下,叛贼胡亥意图分裂大秦,只要陛下稳住关中,然后徐徐图之,这天下早晚都可以安定。”
王夫人闻言,微微叹息了一声:“可夫君,我们……”
“夫人,你不懂,到了我这个位置上,就好比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容不得我多做迟疑。”
听着王绾果决的口气,王夫人微微叹了一声,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说什么别的话了。
咸阳宫内,宴会结束。
白蚕被赐予公主身份待遇,跟随蒙恬回府邸去认祖归宗,眼下还在国丧期间,这件事情自然不会做的太热闹。
“陛下,奴仆又有事情要禀报!”扶苏这边刚准备睡觉,中行说就快步走了进来,拱手说道。
“说说看,又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扶苏现在对于这些宦官办事儿的效率,那是真的喜欢。
“先前有个宫女出了宫,是巴贵人身边的人,到了巴府,见了巴清,巴清随后就去了丞相府,我们的人看到是丞相王绾的夫人走了出来,亲自迎接她的。”
末了,中行说补充了一句:“巴清走的是后门。”
“哦!朕知道了。”扶苏当然懂这是什么意思,他挥了下手:“莫要打草惊蛇,继续悄悄观察,如果有什么新的发现,随时向着朕禀报!”
“遵旨!”
中行说得了这番话,宛若是得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褒奖赏赐一样。
扶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慢慢思索着回忆了一遍咸阳城最近发生的事情。
而今这般情况来看,关中的稳固已经不成问题了。
接下来,也该到了出兵的时候。
只不过这出兵之前,也得先等着把人换回来再说。
会稽郡,吴中城!
李斯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儿子李鼎,感觉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娘呢?你大哥呢?”
听着父亲急促地发问,李鼎顿时鼻尖发酸,强忍着泪水不流出来,跪下磕头道:“爹,我娘和我大哥都还在关中,我娘有一封书信!你先看完再说!”
李斯大吃一惊,忙从小儿子手中接过书信,急促的看了起来。
可这书信上的文字,他是越看越心惊,额头上甚至都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爹!”
正在跪着的小儿子李鼎急促地叫了一声。
李斯猛然一个哆嗦,眼睛睁大了几分,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一样地看着小儿子。
“鼎儿,你娘和你大哥是什么意思,你都清楚?”
“爹,儿子和娘,还有大哥,都是一个意思!”李鼎低下头,咬着牙,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崩溃大哭:“若是爹执迷不悟,还是要做反国之贼,叛国佞臣,我……”
李鼎哽咽了一声,咬牙切齿说:“我和大哥,都不认爹,娘也不认爹!大哥和娘,会自挂房梁,儿子也绝不让娘和大哥在黄泉路上孤独前行!”
听着小儿子说完这番话,李斯眼中也有泪水淌下,阴谋篡位,拥立公子胡亥之举,本身就是一个意外之中的意外,事前可没有任何准备。
而今失败沦落至此……
“你起来!”李斯咬紧牙关,低声训斥了一句。
“不,爹要做反国之贼,叛国佞臣,你就不是我爹!”李鼎想起还在咸阳的大哥和娘,顿时低吼着,双眼愤怒又绝望地仰望着李斯。
李斯一咬牙:“眼下这府邸内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你起来与我说话!”
李鼎想了想,抬起手臂来,擦了一下泪水朦胧的双眼,站起身来,看着李斯。
李斯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大的儿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鼎儿,爹问你,你娘真是没有被皇帝威胁,说出这番话的?”
李鼎闻言,顿时气恼万分:“爹,我娘何曾被皇帝威胁过?我娘说,你当初还在只是一个小吏的时候,你的俸禄不足养家,她就织布卖钱,补贴家用,那么苦的日子都过来了。”
“而今我们家的一切,都是先帝赐予的,都是大秦赋予的,我们若是不思报国恩,与朽木腐草何异?阿爹,你难道真想做一个佞臣,篡国贼子,背负上千世万世的骂名吗?”
“我……”李斯看着眼前的儿子,想到自己和夫人多年的真挚感情,还有……背负千世万世的骂名。
便是心性坚毅如铁的他,一时间也心神大乱,止不住地往后踉跄退步,似乎是要摔倒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