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秦王府和其他高门大户一样,每个人都活得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她不爱丈夫王暮,甚至说是厌恶憎恨。
明明母亲是高门贵女,父亲官职也不低,却日日不思进取混吃等死,沉迷于烟花柳巷夜夜笙歌。
那夜他灌醉了她,有了孩子,冶秦王府的第一个孙辈,几位长辈高兴极了,无不看重肚子里这个孩子。
南雨霏以为,王暮能看在孩子面上收敛些,却不曾想浪子回头根本都是戏文里的虚言,是假象。
王暮几次把莺莺燕燕带回家中,在侧院行苟且之事。她忍无可忍,借着二房的手将此事告诉给王夫人。
那段日子,暗无天日。他再三欺辱,甚至伤到了腹中子,极易滑胎。她想过告诉母亲,但却不能保证母亲知道后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帮她。
没有保证的事,她绝不会做。
但若如此下去,只能活得更惨。
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做绝。这是南雨霏在王家以来,王夫人亲身告诉她的道理。
入了冬,天寒大雪不停。她早早得知王暮悄悄地又带一个女子回来过夜。
雪停了几个时辰。南雨霏吩咐下人扫去各院里的路上积雪,以免路滑伤了人。
南雨霏烤着火,喝下安胎药,摸着肚子里的孩子。
“孩儿,来人间一遭,帮母亲个忙吧。你我这辈子注定无缘,来世投胎到个好人家,平平安安地长大。以后的日子,母亲会为你祈福。”
果然,有下人来通传,说王暮不让扫,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南雨霏挺着肚子颤颤巍巍地到院中去,好言相劝。
“能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我就这么一个要求。”
有侍女取来披风给南愚披上,王暮带回来的那女人却嘲讽道:“原来就你这么个女人,还妄想留住王公子的心呐。”
她气不过,冲上前去重重地给了那女人一巴掌。
王暮见状,亦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南雨霏只知道脸像肿了一样,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太冷,竟然已经毫无知觉。
有下人将他们拉开,有人去通传王夫人,在场还有五个人,够作证了。
南雨霏逼上前,那娇滴滴的女人躲在王暮身后。
王暮把女人往旁边一拉,推搡着南愚的肩膀,南雨霏伸手反抗。
是时候了。
借着他的力,南雨霏重重地摔到刚扫过雪的石板路上,顿时间,身下流出一滩血。
倒在地上的一瞬,王暮也没站稳重重地向身后倒去,后脑径直砸向了假山上最尖锐的石块。
她睁着眼,满天雪白,苍茫无际。
要么一起死,要么他死。
无所谓了。
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平坦不已,就像那个孩子从没来过一样。
屋子炭火正旺,被褥很舒服,但她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醒来第一句话,南雨霏问:“王暮呢。”
侍女红着眼道:“少夫人您自己都这样了,还担心他做甚。少爷滑倒后撞在假山上,郎中说……可能一辈子在床上,醒不过来了。”
南雨霏笑了,热泪夺眶而出。
醒不过来了是吗?多可怜啊,多可惜啊。
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得出了血,但丝毫不觉得疼,只是痴痴地笑着,到了最后都不知道是笑还是哭了。
“少夫人,您别伤心了,身体要紧。您若再出事,三小姐又该担心了。”
“三小姐?”
“您的妹妹。您昏睡不醒之时她来看过您,和她那位夫君还在门口闹了一场呢。”
“原来是小鱼儿来了。”
如果没有她,我可能已经死了吧。南雨霏心里想着。
她又道:“放心,我没有伤心了。只是觉得好疼,心里好疼。”
不久,二房的少爷死了,猝死在烟花柳巷。直觉告诉她,这与王夫人脱不了干系。
再不久,她终于能下床了。下人搀扶着她去看那一动不能动的王暮。
她坐在他床前,拉着他的手抚上自己的脸,低声道;“你是不是没想到我没死,也没想到你还躺在床上。我也没想到。”
“不过你也别指望着我能照顾你,事到如今,就听天由命吧。”
“如果你撑不下来我也不怕,我不怕因果报应。”
南雨霏松开王暮的手,那冷得发青的手直直地落下。
就像她,直直地倒下一般。
倒在那场冰冷的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