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中衣冠未整便被人一边一个搀着匆匆跑来,药箱里的工具差点散落一地,鞋也跑掉一只,狼狈不堪,没了半分素日德高望重的样子。他细细地把完脉又检查了许久,心中暗道真是见了鬼了。明明确定他断了气没了心跳的,怎得现在就和没事儿人一样。脉象虽虚弱但也算平稳,就连此前的急病之相也全然消失,像换了个人一般。
行医多年,这真是奇事啊。
“郎中,我儿如何?”萧夫人又惊又喜,见郎中犹豫半天迟迟未下决断,心中自然是等不及了。
郎中稍整衣冠,道:“少爷无恙,连从前的病也好起来了。只是脉象虚弱须得静养。稍后我给您开个方子按这服药。”
听了这话,不仅是萧家父母,一众侍女全然惊呆了。公子大婚之夜死而复生,连病也全好了!
其妻福禄双全,阴阳相融,可保全他再活好些年。萧夫人想起道士说的话,竟然全应验了。
既然如此,那些“宾客”便没必要了。婚礼已成,南愚便是萧家人,至于南家父母和南普道的仙师,现在也没必要担心了。
萧夫人对萧廷尉交代了几句,又热切地拉过南愚的手坐在床边,说:“愚儿,此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你有什么想做的尽管放手去做,娘亲绝对支持你。另外,陵川身体不好,以后的日子你得多担待些。”
“我嫁与他,便是萧家妇,本该如此。夫人……娘,您放心吧。”
萧夫人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吩咐道:“快去给少夫人拿些茶点来。另外,请亲家到隔壁正殿去,我有事同他们商议。”
萧夫人走后,侍女端来了些小食。饿了一天,终于有人想起这件事儿了。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吃,而是萧陵川。
“萧公子,你没事吧。”话音刚落南愚便发觉不妥,毕竟已经成了亲。不过萧陵川好像并没注意到这个。
萧陵川虚弱地笑笑,眼神却未离开过她丝毫:“我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累。”
南愚被他这样看着浑身不自在,侧过脸道:“我在南普道修习时师兄教过我一点医术,我帮你瞧瞧吧。”
他看起来虚弱极了,连话都说不出,只是连连摇头。南愚递了杯温水给他润润唇,又扶着他睡下,萧陵川看起来却不想让她碰到自己,但奈何实在没力气,只能任她摆布。
“还是帮你瞧瞧吧,这样也放心些。”
南愚说着就要搭上他的手腕,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将她的手腕握住。南愚错愕,对上他那温柔如水的眸子,一瞬间竟然想到了月色下那个不可提及的人,曾经也是这样含情脉脉。
南愚,你在想什么?你已嫁作他人妇啊!
她惊了一般地收回手,只剩萧陵川的手在空中顿住。
“既然无事,那今夜早些休息吧。”南愚吹灭喜烛,只留了床前两盏烛灯。见萧陵川渐渐睡去,又悄声喊了几个侍女先来侍候着,打算自己去找两家长辈谈谈。
“南愚……”
她还未踏出房门,身后虚弱的声音便将她拽回。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萧陵川双手艰难的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却实在使不上力,咬着牙只闷哼一声。
“你躺好别动。”南愚提起裙摆快步跑到床前。
他像个几岁的孩童一般可怜兮兮地望着她:“你能不能留在这儿?”
南愚闻声答应:“好,我不走。但是你先睡下?”
萧陵川点点头,又自己慢慢缩回被窝里,依旧没让她碰。
南愚心想,自己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又不是豺狼野兽会吃了你,而且现在也是夫妻,这么害羞作甚。以前怎么没发现萧公子这么别扭?
烛火温暖。她撑着头思来想去,决定明日抽空得告诉师父事情有异。
不过元嘉师姐他们现在在何处,是否按照她提前安排的在萧府住下了?
南愚放下纱帐,在床尾萧陵川看不见的地方作了个结印,这是南普道特有的术法,能寻到南普道弟子的清气,气息越强烈则越近。
她掌心相合又分散相对,凌冽若霜的清浅气息自四方汇聚,叫人顿觉清爽。
看来他们在萧府,这就好办了。
南普道外,两道星光落下,空名大师穿衣出门相迎。
清落仙使衣袂如月,挥挥衣袖问道:“一夜之间,陵山怎得换了光景?”
如风仙使抬手,只觉生气依旧,但唯独草木枯黄处少了灵气。“陵山物候虽随时气而变,但毕竟是上古仙山,对灵气感知最是强烈。现在瞧来与别处大有不同,可否是缺了某处灵气亏损?”
空名大师道:“生灵有命,世道平衡。一处灵气亏损,阴阳交替之间必有他物生。二位仙使不必忧心。”
清落仙使望向山中雾色,喃喃道:“十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