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多的事情?
桃花妖和师父所言,一切都是巨大的谜团。南愚躺在床上,越想头越疼。待冷静下来,她开始细细地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忽而想起来,莫非同那日有关?
好像确实从那日起,她才开始梦魇。
半月前。
还未到南愚起床的时辰,姨娘却早早地将她叫起:“小乖乖,该起了,你父亲后日便要到了。姨娘带你去集市采买些他爱吃的东西。”
哦,父亲后日要回来了……集市?!
听到“集市”二字,南愚顿时睡意全无,赶忙梳洗打扮一番便随着姨娘去请示夫人外出采买之事,田惠之倚在榻上,只淡淡地点点头,又叫了府中管事的李阿婆跟着同去。
田惠之极少笑,包括对阿兄阿姊。数年来,她也不曾动怒发火,只是坐在那儿淡淡的看着你,便不由得生出敬畏之心。母亲出身名门望族,是当之无愧的千金。虽不是嫡女,但嫁给父亲,在当时也算父亲高攀了。
雍容贵气,不怒自威是南愚对她唯一的印象。
在离开她的房间时,她叫住姨娘说有事相商,只让南愚同李阿婆一起去。
南愚捕捉到姨娘眼里转瞬即逝的一丝道不明的情绪。姨娘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唯有和母亲待在一起时会显得生硬。
也许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不过南愚早都见怪不怪了。
刚出院门儿就碰见南雨霏。
“小妹,你和阿婆这是要去做甚?”与南愚不同,南雨霏做事得体,慧敏多才。
“父亲要回来了,我同她出府去采买些东西。阿姊我们一同去吧?”
她犹豫一番:“待我同母亲说一声。”
不久,只见她摇着头走过来将南愚拉到一边。
“小妹,阿姊还得在家中温习功课。你帮我在浣花街东边路口处的赵记笔铺里取样东西可好?就说是我上月订下的。”说着南雨霏偷偷将一张凭据塞到南愚手中,又在耳边低声:“东西是赵师傅做的,这张字条帮我交给他。此事莫让别人知道。”
南愚一脸疑惑,南雨霏却拂去了她肩上落下的桃花,叮嘱路上当心些。
同阿婆在一起采买,南愚浑身不自在。早知姨娘不去,她也不去了。作为世家小姐,南愚身旁总是围着一堆家仆,只能安安分分地把母亲和姨娘所要的东西买齐。
“李阿婆,我去笔铺取点东西,您且在外头等我吧。”
赵记笔铺是远近闻名专卖笔的铺子,能来这儿的非富即贵,几乎可以说是专为权贵开的。
南愚拿着南雨霏给的凭据,打扮精致的姑娘便领她去了雅座稍等。不一会儿,那姑娘带着看起来像是金丝楠木的盒子过来。
“南小姐,这是您订的笔。”
但她也不知道阿姊是否满意,只故作精通地看看笔尖和毛,略显深沉地点点头。
“包起来吧。对了,赵师傅可在?”
南愚想起雨霏阿姊说的话,试探地问。
“赵师傅今日在的,只是现下有些忙……”
“如果能把赵师傅请过来更好,我同他有些事要谈。”她喝了口茶,一脸淡定。
“这……”
“父亲不日将回来,便想着送他支笔。”
南家的名声几乎无人不知,这位南大将军更是多次得到圣上召见,战功赫赫。此话一出,那侍女便也不好拒绝。
不多时,侍女便领着那赵师傅来了。
南愚微微吃惊,本以为会是个苍颜白发的师傅,亦或是饱经风霜的中年男子,却不曾想这位赵师傅年纪并不大,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模样生得温润俊朗,看起来更像是书香世家的公子,一身棉布衣衫也被他穿出了锦缎的感觉。
来人微微俯身。
她点点头,示意侍女退下。
“赵师傅,您这支笔做得极好。”南愚打开了盒子。
他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笔盒里面藏有有一张字条,是阿姊给的。
待侧过身看完,便将它在烛火上烧毁,脸上却看不见表情。
“多谢。”他拱了拱手。
南愚见状,只觉得任务完成了。
“南小姐稍等。可否帮我带句话?”
出了笔铺,李阿婆想直接买完东西便回府。南愚却不想同她一行,那感觉实在太过压抑,就算在这儿站着透透气也比同她一路好,便道:“我想起了落了个东西在铺子里,您先去买东西吧,我就在这附近转转。”
老妇人盯着她,没回话。
“阿丁他们跟着我呢,您大可放心。”
府中无人不知,阿丁是夫人的人。有他在,南愚也不放肆敢做什么。
如此,老妇方才点头:“小姐可先上车等着老奴,不时便归。”
笔铺边上是家专做糕点的,虽然种类繁多,但只有一种合她和姨娘的口味,夫人一向不爱吃这些东西更是不必说,南雨霏虽也喜好甜食,但在夫人的管教下也只能忍住这口腹之欲。
至于父亲,南愚只知道姨娘曾说,他喜欢里面一款最老式的酥饼,但恰好那是南愚最不能接受的,只觉得太干太噎,根本无法下咽。
糕点铺的店小二认得她,一见来人便立马邀着入座:“南小姐今日可还是老样子?”
南愚并未入座,说:“嗯,不过再加三份油麻酥饼,记得这个明天要。其余的你且送在门口马车上便是。”
“小姐您见谅啊,油麻酥饼现在都没人吃了,咱家也没做这个了。不过若是您要的话,我待会儿跟老板说声,明日做好了送来府上?”
看吧,没多少人吃的东西,人家都不做了,偏偏姨娘还记得。且不论父亲上次回来是何时,这么久,口味若是变了那才叫一颗真心付流水。
算着嬷嬷也该有好一会儿才回来,南愚付过钱便在街上随意闲逛了逛。当然,阿丁一路跟着。
浣花街左拐是依春巷,巷子不大,素日也没什么人。依春巷一如其名,春日满街桃花纷纷扬扬,好似被桃花雨覆盖了般。
依春巷的所有桃花都来自于一个地方:半废弃了的院子。奇怪的是,关于它的来历众说纷纭。有人说院子的主人是户富商,长年在外鲜少归家,也有人说是一个小官员的老宅子,甚至还有人说这儿闹鬼,故而从未见里面住过人。
自外面抬头望,只见不时有嫣粉色从中飘出,浪漫至极,南愚忽然想进去瞧瞧里面是何光景。
鬼使神差的,她竟来到了门前。木门看起来有些腐朽,门前石梯铺满花瓣,跟着她的步履轻轻飘摇,比少女摆动的裙边还美。
咚……南愚轻叩,里面却默不作声,偶然一阵春风似是回应。
“三小姐。”
阿丁在身后提醒。
南愚回神,自知方才举止不妥,后退了一步。
“可怜满园春色。”她拾起一枝被吹落在地的枝桠,枝头一朵花苞还未绽放,便就此零落作尘。
忽而,风中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叮铃作响,清晰悦耳。
“谁的铃铛,真好听。”
阿丁却道:“铃铛?何来的铃铛?”
“嘘你听,多好听啊。”南愚噤声。
“小姐,您莫不是听岔了?”阿丁肯定自己没听到。
没有么?南愚静下来,奇怪,好像又没有了。估计是听岔了吧。
二人离去后,院内。
一人立于桃花树下,幽幽念道:“三月三,桃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