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安静了快十分钟,孙飞一点都不介意林肖审视的目光,在与他短暂眼神交流后先开口询问:“这位警官,你对我有意见?”
“我只对不法分子有意见。”林肖面无表情说道:“知道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林广为一摊双手,显得很随意:“不清楚,要不警官你提醒一下。”
“昨天我们接到一位女士的报警电话,她声称自己好好走着路突然被一个骑着摩托车的男人骚扰威胁,对此很是苦恼害怕,不知道这位孙先生想起了什么,对此有什么要说的。”
他这句话让一旁的孙超很懵,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的队长为什么要和这个恨到让人牙痒的人说的如此含蓄。
还有,我们什么时候收到这类电话的?
可孙飞还是很遗憾的表达了一下自己想法:“不好意思警官,我想你问错人了吧,本人既不是警察,也不会骚扰威胁,实在没什么想说的。”
“是吗?”林肖冷笑一声:“那真的很不巧,根据那位女士提供的信息和我们调查的监控显示,那位骚扰她的男人正好是孙飞先生你,请问你现在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
对此,孙飞感觉听到了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啼笑皆非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当真不知道,无法辩解。”
“是吗?那么请问前天下午四点四十六分钟的时候你在哪里?荣丰别墅区里骑摩托的是谁?孙飞先生不会这么快忘记吧?”
林肖倒想见识见识这个人的脸皮到底是什么构造,可以如此坚固。
他这么一问,孙飞笑了 ,本想否认,可一接触到林肖目光,话锋一转,用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道:“哦,那天我闲逛,半路看到个女的,怎么说,那女人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我感觉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去打个招呼而已,”
孙飞很是不解:“我连她手都没碰到就已经构成骚扰了?啧啧,现在追求女人都这么严谨了吗?”
“这不是你无视警方警告,在街上肆意飙车的理由。”林肖沉声道:“我从来没听过追求女性要用生命做威胁的,怎么,一见钟情的瞬间就可以让你死去活来了吗?还有那天的飙车行为请你做出解释。”
“解释什么?”孙飞嘴角弯起,露出嘲讽的笑:“我又没杀人放火,就有人鸣枪警示,那种时候难道我不害怕吗?万一那个sb警察不小心让枪走了火,死无对证的,我当然要走…哎,等等警官,我看你很眼熟,你不就是那个持枪的警察。”
林肖气绝,
这人的嘴一张一合扯出自己是个无辜受害者,所有的事情都情有可原起来,
sb警察同样嘴一张,瞎话张口就来:“是我的双胞胎弟弟林小月。”
孙超:……
孙飞似乎也很无语,眯起双眼,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不回应,直直看着林肖从一个文件袋里抽出照片举到他眼前问:“所以,这个人跟你有关系吗?”
照片里的人是林广为,一张和面前这位自称为孙飞的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林肖手指一转,把照片下方的另一张照片转到了前面,就听他说:“这两个人是存在社会关系的。”
“哦……”孙飞尾调一扬,笑的特别欠揍:“难怪这小女人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现在想想,她好像对我确实有意思,这么说我觉得我还是有机会的。”
林肖:“我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了吗?你在这里有意思没意思,言情剧呢。”
“什么关系不重要。”孙飞心情似乎不错,对着林肖一挑眉:“我看上她,就可以追求她,警官,这不犯法吧。”
林肖:“我现在问的是你和照片里这位和你长相一样的人是什么关系,你不要告诉我是诸如‘巧合,不清楚’等这种屁话……还有,很遗憾的告诉你,你没有机会了,因为你看上的女人现在是我得未婚妻,很快就结婚,喜酒就不叫你喝了,配合警察才是关键。”
朱灵灵惊了,怎么她们老大一次审讯,不仅凭空多了个弟弟,竟还给自己配了个媳妇。
再说这哪里像审问,夹枪带棒的一股酸劲……是妥妥的吃醋啊,就连对方听他说那些都露出嘲讽的笑意,直接不搭理了。
首次交锋,林肖知道什么都不会问出,孙飞这样的人即便有了证据他也能狡辩三分,所以在他第n次不承认自己是林广为时,林肖没有继续追问,他走出审讯室,对走过来的宋敏说:“再过半小时你进去,别让他休息。”
既然你那么喜欢演,那就陪着磨吧。
……
凌晨三点,偌大的房子里又剩一个人,客厅留着一盏灯,陈爻不知道自己在沙发上躺了多久,孔医生离开时关照了她很多话,她一句也没记住,脚边躺着一只打呼的金渐层、这只母猫陈爻没有给她起过名,有时喊小猫,也会喊小畜生,想起什么喊什么,曾经这小猫跑出去好几次,每次陈爻以为她不会回来时,小母猫却总能在生产前一星期准时回来,像一个被渣猫抛弃然后大着肚子回家寻安慰的弃猫,
为此陈爻特意留了个房间养猫,两年时间 ,家里的小猫已经遍布整栋楼…而那只弃猫,生之不养,大摇大摆的在家里当起大爷,
于是一怒之下的陈爻把小猫全都绝育送走连带大母猫也一起绝了。
被绝了大母猫突然之间就失去了自信,天天在家夹着尾巴做猫,不是睡觉就是吃饭,偶尔会在陈爻脚边蹭来蹭去,当发现没有食物时,立马转身离开。
是只绝情的母猫。
今天这只母猫大概看偌大的房子里只有陈爻一个活物,在没有罐头的情况下大发慈悲的决定陪陪她,
陈爻动了动脚,熟睡的猫咪被惊醒,脾气瞬间暴躁,回头一口咬住那烦猫的脚,狠狠甩了两下却不见再有任何反应。
小猫不信邪,好奇心让它想去看看铲屎官到底故意不理还是死了,
得不到重视的母猫顿时怒火中烧踩着铲屎官的身体走过去…
陈爻等着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走到手边时迅速伸手捏住它脖子拎了起来,看着手里东西四肢乱飞顿时狞笑:“小畜生,想死吗?”说完随手给她扔了出去。
在空中得到自由的猫立刻一个漂亮翻转安全落地,对着大逆不道的人类龇了龇牙,觉得此人太不识抬举,决定不再继续陪她,当即抬着高傲的尾巴走了。
等猫走远陈爻才悠悠说道:“我走了,房间的食物够你吃一段时间,如果我能回来的话就带你走,回不来的话你就自求多福,但愿有人把你带走。”
小母猫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陈爻等了一会儿,随即叹了一口气,她为什么再等一只猫的回应。
这房子她住够了,如今恶魔回来了,她也该离开了。
从车库里开出一辆低调的suv,已是半夜,车子并没有隐匿于黑暗之中,从走出房子那一刻,不知道有多少眼睛注视着陈爻的动向…
陈爻的目光从倒车镜上收回,开出车库时跟了一辆jf的车,开出荣丰又有一辆…
看来大家对她很是不放心。
不过在凤城这座城市,想要甩掉两辆车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一带陈爻很熟,哪里有弄堂,哪里有没有监控,哪里是死胡同,哪里在修路对于陈导航来说比高德更新的还快。
陈导航不要命似的闯了两个红灯,拐了三个胡同,走了三次单向小路,又去便利店买了一瓶水,她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很好,跟踪她的人已经丢了。
现在她的手机里躺着一条陌生短信,里面的内容只有个地址——是曾经她和林广为住的别墅。
那栋别墅在林广为逃出国后理所当然的变成法拍房,没多久房子被周大民买下,一直搁置不住,不知道意欲何为。
至于那人发这条信息的目的是希望陈爻去,她好像肯定陈爻会来,连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其实林广为以前那栋别墅很偏,远离城市,基本到了城市边界,也不知道当时的开发商怎么想的,选了个靠山靠河的地段,弄点风水极佳的噱头,哄骗一些人傻钱多的富人来这里砸钱买房,而那里的别墅跟别墅之间恨不得隔出一里地,大晚上经过,很像开过孤坟野地。
换句话说,如果在这种地方犯个案件,那真的是一筹莫展。
陈爻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初冬的早晨天空依然没有露白的意思,风很大,耳边是树叶簌簌声,一栋别墅隐匿在黑暗之中,只留下冰冷轮廓…
这栋楼周大民死后特意留给了她,她却从来没有来过,倒是给了清洁公司一笔钱,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来打扫一次就行。
陈爻从车上下来,她并不是胆小的人,房子的水电也一直交着,屋里却没有开灯,
那个人在里面吗?
陈爻低头拨弄着手机,陌生号码被她按出,很快掐掉。
此人好像并不愿意交流。
陈爻意外的挑了挑眉,想了想,把手机扔进车里,抬步向里走去。
大门没有锁,推门而入时能闻到空气中浮尘的味道,虽然房子经常有人打扫,可几年没人住的房子失去了烟火气、只留下腐在空气里那些不愉快的往昔。
林广为把这栋房子设计的很让人理解不了,尤其是客厅里的游泳池——是他的爱好,也可以是他的惩罚工具。
陈爻开了灯,整个客厅瞬间明亮起来,客厅里的装扮还是老样子,大到离谱的沙发,酒柜,冰箱…
客厅里没有人。
绕过客厅是楼梯,二楼是客房和林婶的房间。
三楼才是林广为的卧室与书房。
楼梯旁有电梯,陈爻想了想还是选择走楼梯,上至二楼有一条很长的走廊,陈爻站在楼梯口等了等,周围陷入在某种诡异的安静中,
不知道为什么,陈爻毕生所看过的密室恐怖片在这一刻全都涌入脑子,这一刻她觉得这条走廊是没有尽头的,如果走进黑暗,她定将万劫不复。
所以,陈爻脚步一转,直接去往三楼。
她是无神论者,即便三楼有恶鬼,她不建议送鬼去地狱。
楼梯是木质板,质量不错,陈爻穿着一双高跟鞋,除了‘哒哒’脚步声,还有突如其来的钢琴声。
上楼梯的脚步忽的一顿,琴声破了一个音后又恢复宁静,仿佛刚才是个错觉,
陈爻嗤笑一声,继续上楼,嘴巴却忍不住痒起来:“人不做,非要做鬼,还是一条会摇尾巴的,怎么,主人回来了,开始迫不及待的表现自己,难道就不怕多此一举。”
她说完等了等,对方却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陈爻笑了笑,并不介意,干脆倚在楼梯扶手上继续:“那台钢琴可是林广为的宝贝,老婶婶一定是回来多次,为了睹物思人吧…啧,婶婶真的是痴情啊。”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躲在黑暗里的人终究是没忍住,几乎咆哮的阻止她说下去。
果然,
陈爻笑了,嘴巴已经停不下来:“婶婶急什么,哪里我说错了你可以纠正,可是认识你这么久,我连你的样子都快记不起了,真是惭愧,婶婶这几年一直将自己活在面具下不累吗…因为一个男人付出一生值得吗…林婶,你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楼梯的灯全亮了,陈爻抬头,对准自己的是黑洞洞的枪口,还有普通且熟悉的脸。
突然的光亮让陈爻眯起双眼,待她看清对方时,笑了:“果然还是丑,不过我现在应该叫你林婶呢还是路慧敏?”
“闭嘴,”被人嫌弃丑,女人有点气急败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陈爻同样不甘示弱,下巴一扬,大有你有种就来一枪的就义感。
女人双手颤抖不止,看向陈爻的目光带着怨恨,她愤愤道:“我早就跟林总说留你不得,他真心实意对你,你却背叛与他,你让他这三年过的不痛快,陈爻,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她的这番说辞让陈爻忍不住想笑,面对枪口她依然可以泰然自若,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不要动不动就信不信敢不敢杀我,如果杀了我能让林总能多看你一眼,我不介意成人之美,可是林婶,你心里很清楚,杀了我,林广为会不高兴,而且警察也不会放过他。”
“他现在在警局,有不在场证明,警察不会找他麻烦,你别以为我不懂。”林婶紧盯她说:“杀了你大不了以命抵命,所以请你老实点。”
“好好好,我老实,所以你要我怎么样?”
这位嘴里说着老实,双脚已经不愿意在楼梯处停留,一步一步继续上楼。
见她靠近,林婶qiang口直指着她,抗拒道:“就站在那不许动了,不许上来。”
陈爻偏偏不听,皱眉道:“我腿脚不便,站在这不舒服,你想说什么大可以找个坐的地方,慢慢说,我不急的。”
林婶当然知道她那条腿被打断过,长期站立会酸疼难忍,她亲眼目睹林广为会在她不听话的时候要她半条命,也看到他为了给她治病不惜花掉一个又一个的百万,
陈爻是个矛盾体,让林广为又爱又恨,
林婶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她了解林广为,她照顾他二十多年,从起初伺候他穿衣吃饭再到伺候他每一个带回来的和离开时处理纠缠不清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陈爻是待在林广为身边最久的女人,哪怕是惩罚也是他亲自动手,她到底是不一样的,这让林婶从无人知晓的心底深处生出一股妒意,
她不喜欢这个长相明媚张扬,性格倔强的姑娘。
可这姑娘就像打不死的小强,每一次都在以为她快完蛋时又总能留下来。
而最让林婶无法接受的是,林广为吃了那么大一个苦头,竟然还在惦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