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凤山满目疮痍,而一群来路不明之人正坐在废墟上大哭特哭,哭的这些人有山匪打扮的、也有书生打扮的。
天一亮就赶来的剿匪队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此时一队人全懵了。
拉了一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汉子询问,“请问……凤英寨在哪儿?”
汉子指着废墟哀切不已,“这就是,没了,全没了……呜呜呜……”
领兵的小将一怔,接而又问,“请问您是?”
“我就是凤英寨的匪子……”汉子哭着答。
小将一听大骇,忙拔剑令手下将这群大哭特哭的人包围,“我们乃朝廷派来的剿匪将士!凤英寨的匪子们识趣的赶紧投降!”
说着还疯狂对混在匪子里哭泣的一干学子使眼色:快快快!举人老爷快躲到我们后面来!
但是情况出人意料。
匪子们竟无一人抵抗,全部举手投降,而举人老爷们也无一人来到他们身后,全都面如焉了的咸菜,生无可恋……
这群举人老爷们都是遭了什么罪啊!
后来将一干人带回衙门审了一遍方才知道,肇事的匪子早就被这一波哭泣的匪子跟举人老爷们联合给灭了。
匪子们哭得伤心是因为自己家没了,而举人老爷哭得伤心却是因为……
此时此刻,小将们被十多个举人老爷围着七嘴八舌的讨好,“那个……哥们儿,借点钱呗……”
可怜他们几百人的剿匪小队,原想来凤县剿匪赚点军功领点赏钱,这赏钱还没着落了,身上那为数不多的几个钢镚就被这群举人老爷忽悠着骗走了……
据说这群举人老爷的钱全砸在废墟之下了,无钱雇车进京赶考。
凤县穷,但是乡民们还是凑钱给他们买了两辆牛车,让他们挤着离开。
*
此时,前往京城的官道上,两辆挤满人的牛车不敢停顿日夜兼程。
牛车上的学子们,脸色一个比一个的差。
首先是薛小安,他太爷爷、爷爷、父亲给他筹集一车抱世子大腿的钱说没就没了,这几天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其他人各个比他好不了多少,毕竟大伙儿一条船上的,薛小安的钱也是大家的钱。薛小安没钱给大伙儿买肉吃了,大伙儿只能都去吃叶子。
但丢钱这事儿吧,要怨也只能怨他们自己,一个二个的侠气心泛滥,明明为了拯救那一车钱入的山寨,最后没人记得钱的事都跑去剿匪了……
当然了,要说最惨,向暮一行还排不上号。
灰头土脸的周文柏同志那绝对是完成了从天上到地狱的穿越。
犹记得离开凤县之时,大当家李莱茵带着一帮子山寨弟兄们来送,拉着周文柏的手依依不舍潸然泪下道,“相公,山寨已毁,一举中第重建山寨和赡养山寨一千零一个弟兄的光荣任务就交给你了……”
这家庭重担委实是大啊,大得薛小安拉着李川肴和郑远讨论了几天,都一致不敢嫁人……啊呸是娶妻了。
因为向暮一行在凤县耽搁的时间太久,原先入京赶考还算宽裕的时间,现在显得不太充足,是以牛车连行了三天大家都不敢下来歇脚。
这会儿见前方官道上有一间客栈,疲劳不已的少年们都不约而同动了进去休息的心思。
谭继率先拉着薛小安进去问了价,觉得太贵又出来了。
“住房可以,能订两间房,但是住了今晚,后面的路程估摸我们都要饿肚子……”
公孙陌瞅了眼一侧灰头土脸的周文柏,问谭继,“客栈里可有女子?”
谭继想了想,“有,不少呢!”
公孙陌笑,“让文柏兄赚钱去。”
于是几个少年空了一辆牛车出来,怕周围经过的姑娘们认不出脏兮兮的周文柏,专程给周文柏脖子上挂了个写了名字的牌子,然后让周文柏站在牛车上朗自己的成名之作——《将敬酒》,顺道还在牛车前面摆了个要饭的碗。
然后,客栈前出入的食客们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无钱购买胭脂的周公子面色蜡黄,甩着破烂的长袖在破烂的牛车上翩翩起舞,“天生我材必有用!”
“有用你妹!”
一个臭鸡蛋就砸到了周文柏脸上,围观的路人们指指点点。
“这年头,连要饭的都不老老实实要饭了,非要行骗当文人。”
“以为会念首诗就能装周公子了么!”
“就是,要饭的还是要饭的!”
躲在暗处的一干少年只好适时而出,解救出心灵受到严重创伤的周兄。
但是钱还是要赚的,饭也是要吃的。
关键是,得选好出去卖的人!
公孙陌深思熟虑一番,最后一拍大腿,“暮子少爷上!”
苏凌彦在一侧反对,“不行。”
没想到惹起了众怒。
薛小安率先道,“公子彦,你好意思说话吗?当初剿匪是谁装晕跑了,匪一剿完你又自己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郑远附和,“就是,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苏凌彦一僵,默默移到一边。明明贡献最大,奈何换了个皮便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了。
向暮冷淡道,“为何是我?”
公孙陌笑眯眯一挑向暮的下巴,“长得好看,又冷又弱、又可恨又可怜,你说你不去谁去?”
其他人一致表示认可,“营养不良风一吹就歪歪倒的病弱样子,一看就是正经要饭的……”
于是,在小伙伴们的安排下,向暮脖子挂了牌,身前摆了碗,郁闷地坐在牛车之上任凭路人打量。
路过的众人依旧指指点点,读着她胸前的牌子:“上京赶考,钱财丢失,好饿。”
正欲嘲笑间,突然瞥见了少年的样貌。
虽然那少年一身狼狈,但是容颜却是妖孽至极,极致的冷、极致的弱奇异的搅合在一起,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普通人。
或许真是个遇到了困难的好人家孩子。
于是就有心善的姑娘们上前给碗中丢东西,向暮等人这一番操作下来收获颇丰,谁曾想正欲收摊离开之时,突然远处跑来了一队人,为首的是个女子,眉目间写满了刁蛮任性,一看就是当地大户人家的姑娘。
那姑娘远远见着向暮就眼睛一亮,指挥身后的家奴,“快快快!她是本姑娘的菜!把她给本姑娘抓回府做本姑娘的玩伴!”
眼看着这群人就要追过来抢走世子,公孙陌一行只好放弃住店的美好愿景,驾起牛车跑路。
上京赶考而已,就有个文柏兄英勇献身、扛起了赡养一千零一人并加个夫人的生活重担,文柏兄倒也还好,毕竟人身强力壮经糙,但世子爷这小身板可就不一样了……
在牛车一阵哐啷奔驰中,昏迷了好些天的李锦蹙了蹙眉,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