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公子彦也没动。
虽然他的内心很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嫌弃的将她推开,甚至脾气上来了直接趁世子熟睡将她丢到地上去。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他始终记得,今日的黑心世子,在被众学子孤立之时,不屑一顾的眼神下暗藏的那一缕受伤……
公子彦舒了口气,也不理会自己此刻心跳得有多快,闭了眼便睡觉。
只在旁侧睡品极差的那人一只手搭到他脸颊上时微不可见皱了皱眉,亦或是她的腿压上他的身体时微微睁眼,又或是她不安分的小手滑入他衣襟时全身一僵。
但他始终睡得像一块木头纹丝不动,不去看她也不去纠正她胡作非为的睡姿……
翌日清晨,还在迷迷糊糊睡梦中的向暮手往旁侧摸来摸去没摸着人。
她睁开眼,这才发现公子彦那厮不见了。
坐起身,稍稍有些失落。
难不成今天又是她一个人去书院里听课么?
向暮梳洗一番后便推门出去。
然,穿透密密麻麻的枝叶斑驳而来的阳光下,一个翩然出尘的少年执着一把黑色银丝莲花伞孑然而立。
三分淡漠七分疏冷高岭花一般的少年,笑得宛若坠入凡尘的仙子。
望着推门而出的向暮轻挑眉梢,“暮子可睡好了?”
向暮也抑不住满眼含笑,“锦风。”
自然而然地来到李锦的伞面下,两人肩并着肩的走。
“锦风昨晚才知道暮子回了书院,但当时天色已晚,锦风担心暮子已经休息,便没有来打扰。”
“所以今日一早你就等在我门口了?你等了多久?”
“也没有多久。”
但向暮扫了眼李锦头发上悬挂的水珠,料想此呆子定是天不亮就来了,这才被露水湿了衣、沾了发。
向暮心里莫名的高兴。
第二个挚友啊。
二人一起来了食堂用早饭。
向暮原想自己去买餐,但她与李锦一到食堂,原本闹哄哄就餐的学子们立刻端着餐盘跑了,打饭的大爷大妈们则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向暮正发愁之际,李锦淡然的拉着她的手,将她拉到餐桌前坐下,“你等等,锦风去买餐。”
说完便自顾自地去了打饭处,那里的大爷大妈们见是李锦过去才松了口气。
向暮看着李锦在那儿挑选食物方才后知后觉。
李锦本就贫寒,后来宅子被大火烧了,再后来他们这伙人缺衣少粮的被围困于骊州城数日。
一系列厄运下,他手里哪来用于生活开销的银钱?
向暮十分懊恼,正准备过去大手一挥给李锦送钱,没想到李锦已经端着餐盘回来了。
将丰盛的早点摆在向暮面前。
向暮惊讶,“锦风有钱了?”
李锦笑,“朝廷给骊州城守城的百姓、战士们拨了点款,再加上锦风在骊州城收了几个孩子做学生,领了孩子们的束脩,是以日常开销够用。”
向暮点头,“那真是太好了,如果锦风身上钱不够用可以找我……”
向暮话还未完,李锦修长的食指抵上了向暮的唇,阻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暮子在锦风心中只是暮子,不是可以倚仗的权势亦不是花不完的钱。”
话落,两人均是一怔。
李锦眼眸微动,这才注意到自己将手指抵在向暮唇上的举动实在不雅,忙收了手,“暮子,快吃吧。”
指尖却是莫名发烫。
*
接下来的课不再是向暮一个人听了,旁侧还坐了李锦。
偌大的课堂,教书先生无处安放的小眼神终于有了落脚之处,他们不敢直视高高在上的世子爷,难不成还不敢直视穷小子李锦么!
向暮在骊山书院的孤寂之感也因为有李锦的陪伴而一扫而空。
傍晚的时候,向暮拉着李锦去西亭读书,竟在西亭遇到了公孙陌和林潇。
此时公孙陌正闲散地翻着一本书,而林潇跟往常一样,躺在西亭的石凳上睡觉。
“你们也回书院了?”向暮上前。
公孙陌摇着折扇,“我们早回了。”
“那为何之前没看到你们。”向暮疑惑。
公孙陌扫了眼将书本扣在脸上睡得正香的林潇,“潇兄觉得先生讲课无趣,于是拉着子陌在西亭自习。”
李锦好笑,“是睡觉吧。”
“如你所见。”公孙陌耸了耸肩,打量的目光转向向暮,“如今该如何称呼你?暮子少爷?还是世子殿下?”
向暮来了兴致,坐到公孙陌面前,“子陌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
“定安王世子啊,吃人不吐骨头的。”向暮提示。
公孙陌一撩长发露出雪白的脖颈,“来,世子殿下吃吃看,子陌好奇吃人不吐骨头会不会把你自己给噎死。”
向暮实在是高兴,“子陌好胆量,好见识。”
另一边睡在石凳上的林潇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吵死人了。”
公孙陌用食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向暮却是皱眉,淡声道,“小心!右移三步。”
话落,只见原本睡觉的林潇迅速一把从石凳上跃起,右移了三步跳到了西亭中央。
然……
原先自己睡觉处却是无任何异状发生。
林潇瞪眼,“暮子你戏弄我!”
李锦禁不住轻笑。
公孙陌则摇着折扇感叹,“潇兄可真听暮子少爷的话啊。”
“谁听她话了!”林潇不悦,板着脸。
然,下一秒一个柔若无骨的小手拉着他的手,令林潇禁不住面色一软。
向暮笑眯眯道,“潇兄不是觉得先生讲课太过无趣吗?这厢暮子给你讲。”
说完便拉着林潇来到公孙陌与李锦之间,几人席地而坐。
向暮取出书本,一一给林潇讲解,林潇少有的听得认真。
李锦和公孙陌则时不时在旁侧提出自己独特的见解,黄昏日落下的西亭,除了少年们偶尔传来的欢笑声,便是满满的书卷气息缠绕。
远处林子里,公子彦从树后望着西亭里笑语晏晏的几个少年,莫名的神情落寞。
转了身,来到了顾绾的医官。
“子彦,你怎么来了?”看到突然而来的公子彦,顾绾面色一红,忙让开身领公子彦进医馆内。
“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之前骊州围城身子没恢复好?”顾绾询问。
公子彦犹豫了一下,“没有,子彦只觉得最近心口不太舒服,想来请顾姑娘开个方子。”
“心口不舒服?”顾绾蹙眉,“胸闷还是心痛?”
说着伸手给公子彦把脉,疑惑,“子彦这脉象挺正常。”
公子彦想到近日莫名心跳加速又莫名情绪低落的状况,压低声音,“确定没有心疾之类的病症吗?”
不然,他怎么会对个男人时而心跳加速、时而呼吸困难、时而郁结于胸?
他总不至于会喜欢个男人吧?
既然他不可能喜欢男人,那么出现这种奇怪的症状绝对是他身体出了毛病。
“心疾?”顾绾脸白了白,“这可是大病,子彦可有心绞痛、闷痛、或是钝痛之感?”
公子彦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顾绾拿了一个木制的听音设备,稍稍犹豫片刻,“不若……脱衣让我听一下?”